亲兄弟容易反目...

舒尔哈齐画像
01
舒尔哈齐五岁那年，老妈去世了，老爸很快娶了后妈。 后妈为人刻薄，不仅不给饭吃。 五岁的舒尔哈齐和十岁的哥哥努尔哈赤，还要一起到山林里挖蘑菇、捡榛子，补贴家用。 可就算拼命996，还是感动不了后妈，依然是各种虐待。 老爹又由着后妈，啥也不管。 没办法，小哥俩只好离家出走，跑去投奔了外公——建州右卫首领王杲。 呆了没几年，外公王杲又因为造了大明的反，被辽东总兵李成梁给灭了。 小哥俩一起当了俘虏。 要不是努尔哈赤跪在李成梁马前痛哭求饶，他俩当时就成孤魂野鬼了。 李成梁把这哥俩收到自己军中当炮灰，总算让他们逃过一劫。 炮灰的日子是很难过的。 尤其是舒尔哈齐，年纪又小，身子骨还没长起来就要冲锋陷阵，全靠哥哥努尔哈赤处处保护他，才从战场上活了下来。 到了1583年，哥俩的爷爷觉昌安和老爹塔克世都被明朝误杀了，努尔哈赤决心起兵复仇。 十九岁的舒尔哈齐自然成了哥哥的第一个部下，也成了日后的大清帝国的第一个“原始股东”。
《太祖秘史》中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起兵的场景
哥俩从十三副铠甲起步，一路征战，到了1588年，终于统一了建州女真五部。 努尔哈赤自封为“汗”，给弟弟也封了个“贝勒”的头衔。 “汗”是古代北方民族部落首领的称号。 “贝勒”则是明代女真部落首领的称号。 可以说，舒尔哈齐和努尔哈赤基本上平起平坐了。 “凡国人、贤良僚友、敕书、奴仆，以及诸物，皆同享之……举凡诸物，皆同样供奉之”。朝鲜使臣出使建州，也看到舒尔哈齐“服色与其兄一样矣”。 努尔哈赤之所以给与舒尔哈齐和自己一样的待遇，一方面是因为这是自己唯一的同父同母的弟弟，亲情使然；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舒尔哈齐作为排名第一的“原始股东”，理应享有很高的地位。 当哥的做到这份上，当弟弟的也该满足了吧？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

02
1595年秋，舒尔哈齐奉命带着建州使团进京朝贡。 第一回看到了巍峨雄伟的紫禁城，看到了至高无上的明朝皇帝，这让舒尔哈齐大开眼界，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最高权力的诱惑。 这年年底，朝鲜使臣访问建州，舒尔哈齐特地把朝鲜使臣叫到自己家里，交待他们说：“日后若你们派使臣来建州，给我和我大哥送的礼物得是一个标准，不能有差别”。 两年后，他又一次带着使团进京朝贡。
明 仇英《职贡图》 少数民族使团进京朝贡的场景
这一次，明朝加封他为都指挥使，在官阶上已经和他哥哥持平了。
（明朝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哥俩之间制造矛盾。）
而舒尔哈齐一直为自己官阶不如哥哥高而不爽，开心得很。 1601年，哥俩当年的老上级李成梁“二进宫”，第二次出任辽东总兵。 李成梁深知这哥俩的本事，看他们这些年发展如此迅速，深怕他们将来威胁辽东，所以就采取了在哥俩当中打“钉子”的手段，特地让自己的儿子李如柏娶了舒尔哈齐的女儿为妾，以此拉拢舒尔哈齐。 舒尔哈齐当年和哥哥一起跪在李成梁的马前求饶命，如今却成了老李的儿女亲家，那股得意劲儿就甭提了。 除了跟明朝打得火热，舒尔哈齐还跟海西女真的乌拉部拉拉扯扯。 当时海西女真四部中最强大的就是乌拉部，乌拉部的贝勒叫布占泰，一心要跟努尔哈赤争夺女真霸主的地位。 为了分化建州，他就跟舒尔哈齐各种联姻——先把自己的妹妹嫁给舒尔哈齐，成了舒尔哈齐的大舅哥，接着舒尔哈齐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布占泰，又成了布占泰的老丈人。 这关系，乱得一笔。 但在当时的女真人当中，根本不算什么。 努尔哈赤也和布占泰各种联姻，既把自己女儿穆库什嫁给布占泰，又娶了布占泰的侄女阿巴亥，这辈分乱得都没法论了。 关键的问题在于，辈分可以乱，但思想不能乱。 舒尔哈齐恰恰就是思想乱了！

03
1607年，东海女真的斐优城（在今吉林珲春）派使者前来建州，表示要全城归顺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大喜，马上派舒尔哈齐为主帅，自己的两个儿子褚英和代善为副将，带着三千人马前去斐优城护送全城百姓前来建州。 舒尔哈齐其实心里老大不情愿这趟差事。 为啥呢？ 因为这斐优城是受乌拉部控制的。 等于，为了大哥去撬大舅哥兼女婿的墙角。 所以在前往斐优城的路上，他就各种不情不愿。 还编出个瞎话，说大晚上的看到军旗上有一道白光闪过，这是不祥之兆，咱们还是回去吧。 结果被两个侄子褚英和代善一通怼了回去。 到了斐优城，收了全城百姓，大家开始往回走。 走到乌碣岩（在今朝鲜钟城境内）的时候，一头撞上了布占泰派来的一万大军。 舒尔哈齐一看这架势，正中下怀，马上跟部下说：“乌拉兵太多了，咱们打不过，还是扔下斐优城的人赶紧跑路吧！” 这可把他俩侄子气得够呛。 褚英和代善也不管这怂包叔叔了，自己带着两千人马就冲到乌拉军阵中，和乌拉军玩命。 而作为主帅，又是嫡亲叔叔的舒尔哈齐，带着自己的部下站在旁边，全程围观，硬是不参战！ 还好褚英和代善两个年轻人勇猛，力斩乌拉主将博克多，侥幸取胜。
《满洲实录》中描绘乌碣岩大战的画面，红圈中的人物即为舒尔哈齐

04
回到建州，努尔哈赤一听战斗经过，当着众人面狠狠训斥道：“弟，我这个当哥的亏待过你吗？无论是财产还是奴隶，吃穿住宅，哪样你不如我？打仗你全程看戏，议政你净说怪话，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道？布占泰是你大舅哥又是你女婿，你就不想跟他为敌。都像你这样，咱们建州还有希望么？！” 舒尔哈齐确实理亏，老实承认错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他这十多年来早就对大哥心怀不满、梦想取而代之了。 大哥一顿训斥，让他的情绪彻底爆发：“建州是容不下我了，您把我杀了得了！” 老努这个气啊！ 可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又是一起创业的老伙计，努尔哈赤不再追究他在乌碣岩之战中的失职，但下令收了他的兵权。

05
被哥哥剥夺兵权以后，舒尔哈齐恼羞成怒。 建州是混不下去了，干脆投靠明朝，自立门户。 于是带着几个儿子和几个心腹亲信，离开了赫图阿拉，一路向北来到黑扯木，在这里伐木建寨，准备和建州分庭抗礼。
图中标记处即为黑扯木所在地
他之所以选黑扯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靠近李成梁的老家铁岭卫，一旦有事儿老李肯定会来帮他。 而李成梁呢，一看建州内部发生了分裂，开心得一塌糊涂，马上上奏朝廷，封舒尔哈齐为建州右卫都指挥使，摆明了要扶他起来和他哥哥的建州左卫对抗。 努尔哈赤当然看得出来。 不过，也许是亲情，又或者是畏惧李成梁可能的干涉，努尔哈赤始终没有对弟弟来硬的。 而是一次次派人前去黑扯木劝说舒尔哈齐，要他以大局为重，迷途知返，回到建州。 他原有的地位、财富、奴仆，哥都给他留着。 舒尔哈齐已经被李成梁送来的乌纱帽迷了心窍，怎么可能再回到建州屈居哥哥之下呢？

06
然而，舒尔哈齐的美梦没能做几天。 他的靠山就倒了—— 1608年六月，李成梁被弹劾罢官，新上任的辽东总兵杜松和他可没有什么亲家关系。 到了这时候，舒尔哈齐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和他哥讨价还价了。 1609年三月，努尔哈赤派出人马前往黑扯木，把抵抗的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都杀了。 舒尔哈齐此时彻底没了精气神，放弃了抵抗，被带回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当众宣布了弟弟搞分裂的罪行。 没收其所有财富和奴仆，关进牢房，永远圈禁。 牢房用砖头封住，只留一个小孔用以传递食物。 就这样，舒尔哈齐从建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贝勒爷，变成了黑牢房里的可怜虫。 暗无天日的囚禁中，舒尔哈齐苟延残喘了两年多，终于在1611年的八月无声地死去了。
位于辽宁辽阳市的舒尔哈齐墓

无非利益二字。 利益面前，什么脸面，身份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何况是皇权。 这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好教训。
参考文献：《清史稿》、《满文老档》、《满洲实录》、《清实录》、《建州纪程图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