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汝谐奇人奇事之黑灯家庭舞会 毕汝谐 (作家 纽约)

b
biruxie
楼主 (北美华人网)
按:毕汝谐这一辈子的经历,比天方夜谭还离奇呢。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个饭局, 毕汝谐 身边是一位从香港来纽约短期逗留的算命大师, 他无意间看到 毕汝谐 的掌纹,发出一声惊呼:复杂的人生! 
 毕汝谐奇人奇事之黑灯家庭舞会   毕汝谐 (作家 纽约) 

  1983年严打之前半年,北京干部子弟圈弥漫着醉生梦死、颓废哀伤的世纪末情怀; 男人女人疯狂地竭尽所能地追求官能享受,出没于各种各样的家庭舞会; 用我一个铁哥们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都在玩儿,没命也似的玩儿,玩儿死了算! 我的发小Y的家,就是一个大热门,他住在三里河南沙沟的国务院宿舍; 老百姓相当准确地称此地为复辟楼;那里住着很多大官、著名人物; 如林默涵、钱钟书、贺敬之等等。这个小区自成立之日起,便家家都有电话, 这在当初北京市各个小区算是头一份儿。 我和这个发小Y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他想利用我的女人缘往他那儿带人,即所谓舞伴; 而我想利用他那个场地结识新的舞伴;舞伴是一种含蓄的说法,其实是什么?呃,你懂的。  黑灯家庭舞会是非常刺激的。形形色色的黑灯家庭舞会,堪称节约用电的模范。一进去后, 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震耳欲聋的Disco音乐,为什么要把音量调到最大, 很简单,在黑暗中经常发生一些逾越常规的苟且事情。有一回我刚进去, 就找到一个舞伴——男人与女人之间有一种非常特殊的相互识别能力,尽管里面黑咕隆咚, 但是,绝不可能男人错找男人、女人错找女人;这个舞伴纳闷的问我你怎么不亲我, 我以毕汝谐特有的幽默感回答:请你先告诉我,你的脸上还有哪一块地方没被人亲过,我好从容下嘴啊。 黑灯家庭舞会没有什么三步四步恰恰伦巴,只有两步舞,这是比较文明的说法; 呃,比较粗俗的说法就是三贴舞。  为了保证暗无天日的效果,连走廊厨房厕所也不开灯。有一次,我想到厨房洗手,艰难移步, 摸着一个大水盆,我刚想洗手,就听见Y紧张的声音:别,不行不行!那里面养着王八呢,别咬着你! 我真的很奇怪,这么黑,我自己看自己都困难,Y却能够看清楚我想干什么,难道他有火眼金晶? 我不好意思问他。这个问题一直闷在心里,闷了几十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每个男士都带着所谓舞伴参加;而Y硬性规定,不欢迎穿裤子的女士,只欢迎穿裙服的女士。 老百姓有句俗语:好孩子谁舍得往庙里送;谁也舍不得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往黑灯家庭舞会送啊。 我带去的都是次要又次要的情人;有一回,我带一个张姑娘参加Y的黑灯家庭舞会。 事先,我就叮嘱她说:这种地方人很杂,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 所以,你千万不要把自己的真名电话留给任何人。你以后还想来,我再带你来, 你可别偷着跟人家联系。她满口应承。 1983年严打开始,Y家出事了,被当成黑据点、流氓窝了。Y没有就近折(黑话:入狱)西城分局, 而是折了海淀分局。我急着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是问谁谁也不知道Y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结果, 这时候张姑娘找来了;她跟我说:海淀分局传我了,说我跟一个流氓团伙有勾连;我去了一看, 你猜怎么着,我见着Y了!刚一打照面,Y就说张某某我不是给你介绍过对象吗,这时候, 过来一警察,一个扫堂腿把Y踢倒了,大骂:怎么着,你想串供啊,找抽啊; 然后就有一个预审员审我了,他说他是负责Y这个案件的,问我跟Y怎么回事儿,我说没怎么回事, 我去就为跳舞;他问我跟Y上床没,我说没;又问在跳舞的时候有什么流氓活动,我也说没; 这个预审员冷笑说:你这嘴巴绷的挺紧的啊,这回不拘(拘留)你,你家去想想,下回我再找你谈谈,去吧。 张姑娘慌张地说:我该怎么办啊。 我任性地大发脾气:不能把名字电话给任何人!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你不听我的话,吃瘪了吧, 你好好给我扛着,不许把我交代出来。 张姑娘说:他们要不拘(留)我,我能扛;要把我拘(留)进去,我根本扛不住啊。 我哪经得起打呀,他们真拿扫堂腿踢人嘞。 我愤愤地说:你不听我的话,才有了今天;你就得给我扛!扛得住扛不住,你都得给我扛!不许出卖我。 张姑娘也生气了:你怎么这么自私啊,光想着你自己个儿?一进去,我全得秃噜(交代)出来! 你还别吓唬我,我就是把你交代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我一下卡壳了——是呀,她出卖我,我也没辙呀。 正在这时,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父亲走了进来,非常严厉地对我说:你给我出去, 小弟呀,我来跟小张同志谈谈。 我猜父亲可能要跟张姑娘说一些出格的话,就去了走廊,虚掩上门偷听—— 父亲一开口便不凡,说:你们这两个年轻人,真荒唐啊。跳舞就好好跳舞吗, 怎么搞出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他把我和张姑娘绑在一块儿了,既满足了张姑娘的虚荣心, 又给她一种和衷共济的安全感;高,实在高!)? 张姑娘说:伯伯呀,我现在咋办啊? 父亲循循善诱地说:小张同志,你还年轻,这个事情你可不能承认啊。你将来还要结婚, 还要生儿育女,如果有了这么大的污点,就麻烦了;黑灯瞎火的,谁能看见谁呀, 你不承认,什么证据也没有呀。 张姑娘说:伯伯,我们家在上边没人。如果海淀分局要抓我,你能帮帮我吗? 父亲终于说出了决定性的话:好孩子,只要你不承认,我可以保证海淀分局不会抓你的。 海淀分局的预审科长薛某某,是我一个老战友的警卫员,他的权力大得很!只要你不承认, 海淀分局肯定不会抓你;可是,如果你承认了,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了。 张姑娘高兴地说:伯伯,有你这句话,我就把心放进肚子了。我肯定不会承认的。 谈话结束后,我送张姑娘去车站,她笑嘻嘻地说:你爸这人真好;就算看你爸的面儿,我也不会出卖你的。  过了几天,张姑娘又被叫到海淀分局问话,她一口咬定除了跳舞,没有任何不正当的活动。这事儿也就马虎过去了。   后来,Y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他们家四处找关系托人情,好不容易改判为9年有期徒刑,少了一年。 出国前,我去Y家与他的父母告别;他的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写给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安林的陈情信, 还拿给我看;大意是说,我的儿子道德败坏,乱搞男女关系,但他肯定没有犯下强奸妇女的罪行, 希望能重新启动调查,等等。我心里一阵酸痛,对她说:阿姨,您的头发白了很多呀; 又说了几句空空洞洞的安慰话,告辞了。 接着,我又去了另一个老哥们J家,这是一个可怕的爱情悲剧,有必要记录下来,给后人提供见证。 J早年是个浪荡子,后来收心了,跟李济深的私生女李某某谈恋爱;李某某为他做了4次人工流产。 李某某是李济深和丫头生的,家住西便门国务院宿舍;李某某也是全北京有名的风流女子。 后来,李某某甩了J,嫁给香港富商,生了孩子;又回到北京,风流快活。而J痴情不改, 继续狂热追求李某某;最毒妇人心!李某某通过公安部门的大拿,利用1983年严打的天赐良机, 诬告J强奸,把J抓了进去!材料报到检察院,检察院觉得材料编造得太不像话了, 退了回来;大拿干脆不走检察院,让J劳改3年了事。 我和J共同的朋友、中国国家男子乒乓球队教练许绍发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J的母亲对我说:J对李某某多好啊。50斤一袋的小站米,J背着上了四楼, 送给李某某(西便门国务院宿舍没有电梯);说着说着,抹了眼泪。而我只能说几句空空洞洞的安慰话。  封建社会讲究奸出妇人口,1983年严打登峰造极——干脆是强奸出妇人口!妇人害你没商量! 妇人咬你,比蝮蛇咬你还可怕! 因此,我又感到非常骄傲,出国时,我共计拥有情人281名; 其中也有一些吵架的、拌嘴的、闹别扭的、红了脸的,却没有一个女人借1983年严打之机报复我; 我的情人缘真不赖呀。 是夜,我踌躇满志地在日记里写道—— 无一变节,全员凯旋! 我是洪常青, 我是红色娘子军连的党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