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旁的一本书叫做《自我深度治疗创伤》……张妮都不是太想看了。Sophie说的没错,市面上的书水分真的很大,不是专家、没有专业知识,只要你愿意,都能写书。你可以选择写任何话题,读者可以选择信不信。美国的精神自由度同时也造就了书本市场一大批奇葩书类的产生,看书真的全凭自己的判断力。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New York Times的榜单是大家的读书指南。
事实是,每次Nora一更新,有人拿了地址过几天去买,发现店不在,然后又回到网站上查地址。许述的店,今天在布鲁克林,明天就在Long Island City,后天又在Columbus Circle。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噌的一下窜出来,过两天又销声匿迹。 他的fans们突然发现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居然就开始了追店的行动。
但是转念一想,我又心里凉了半截:这些动态设计太复杂了,要多少个齿轮啊,而且不是单一动作,齿轮之间要有从属关系,比如大腿和小腿的关系,手臂和手掌的关系,最少也要几百个齿轮。而光做这几百个齿轮就得要了半条命!不不不,我肯定不行。这不是给自己下套吗。
虽然比赛规定上写三个造型当中一个是要真正能运作的,另外两个造型只需要外观、陈述的时候阐明设计意图,但是即使是一个设计的齿轮,也是足够的工作量。量大不算,关键是,是不是做的出来。
这种设计要是可行,市面上肯定早就有了,还轮得到我?因为技术难度,或者实用性,至少目前大家都没有想过去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技术上根本实现不了!这不是给我自己找堵吗,草图出来了,部件出不来了,最后连个像样的成品都没有。再说,这个做出来,这么复杂的动态,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不是太高级了?除非是老少皆宜的,要老少皆宜,除非在外观意外还具有功能性,比如做家务。
额,好比高层擦窗这种千年难题,那是绝对有功能性的。赫赫,情急之下,我觉得能够想出这种点子,太佩服我自己了。因为,这不是等于异想天开吗?高层擦窗只有工人在窗外的吊车上作业,都是专业工作者。现在我想用一个玩具来解决这种问题?
水晶球在闪动。Jane说,天才是“允许自己乱想,相信自己的乱想”。先不要否定自己。如果工人几百磅的体重可以悬在窗外作业,为什么一个轻巧的玩具不可以?甚至不需要吊车,可以像攀岩一样,腰部系上绳子。以前我和许述很喜欢一起攀岩,我们还研究过攀岩的belay绳子,是一种fast release的保险,跟车的保险带一个原理。主要是以前许述比较胖的时候,我在下面给他拉绳子,老怀疑我会给他拉上去、结果形成我们两个都在半空中的视觉效果。后来我们带着这个非常搞笑的问题去问了那里的指导,人家先是忍住笑,然后认真的说,很多人都有那种问题、正常正常。然后给我们解释了一遍那个绳子的原理和作用。反正基本上的意思就是说,再加两个许述,绳子也是有自己的承重的。
所以,如果有一个类似原理的belay绳子,放在窗外,下面放功夫小子,等到他擦到窗的最下方,等于是脚点地,给绳子解锁,然后他被再次拉上去,他就是在外面反复上下移动。但是这个角度怎么解决?或者可以用两个绳索,135度,通过每次脚点地,拉动两头受力,一侧轻一点一侧重一点,所以拉上去的角度会不一样。好,那么他手里的这块抹布,我们假设是抹布,或者一把长软刷,需要什么长度,才能和受力配合,保证每次从上到下能够正好刷到另一个track、至少和刚才刷的不要有间隙?这得多少计算!
我一下子完全没有了方向。机械设计当中的受力计算是我最弱的环节,开玩笑啊,就是这一个细节就得多少多少的计算啊!而且要根据功夫小子本身的体重反复调整,就是说,不仅要计算几百个齿轮,还要计算他们共同的受力。而我,或许连齿轮都计算不出来。
但是我没有选择,要么硬着头皮上,要么放弃比赛。
就是不剧透
主要是周围的很多朋友做这些方面。你要哪方面的书哇?
lz mm知识的深度广度都让我称奇,我生活中还没有这样的朋友呢。
lz mm对生活的思考也让我赞叹。
期待lz的功夫小子~
许述说,姐,你选择不比赛,是因为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你没有输,但是今天只要你参加比赛,你就是赢!
我起身,穿上跑鞋,一路从驻地出门,向着哈德逊河边跑去。
12月,冬日,下午已经很凛冽,但是一阵风吹来,我突然感觉想飞。
我一路顺着12大道跑,从14街,一直跑,沿着河畔,迎着风。一步一步,我感觉脚步好轻,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云里漫步。大道是如此的宽阔,一旁有骑车的人经过,友好的说hi。
这真的与马拉松何其相似!道路都是你的,你只需要一直一直坚持,努力跑每一步,不要放弃,一直跑到底。我想到了Coke Lynn面对面的过来,伸手在阳光中给我两个拇指。想到水站的每一个志愿者递过来的水杯,喝了继续跑,在烈日下。想到当我实在跑不动的时候,哪吒使劲拉着我跑……
我拼命的跑。经过28街的时候,看到熟悉的FIT,我的母校。是的,当初我经历了特别严酷的冬天,在出租屋里的昏暗灯光下读着GRE,考试休息的时候拼命喝红牛吃德芙巧克力,我从此都不会忘记德芙有多难吃。然后在签证处外面排长队,还有人过来兜售电报码的小册子,看一下5块钱,因为签证表格上面有一栏需要填。
想到这里,我笑了,眼泪顺着脸颊下来了。这一路走来多么的不容易,每一道坎都是那么的磨人。报名考试,参加考试,等待考分,赫赫,成绩不够继续报名,继续考。新东方的老师说,你们只要反复做题,一定能高分。拿到分数之后申请学校,写好多各种信,然后等待申请结果,等待被据等待录取,每几分钟刷一次email,觉得怎么因特网都可以那么慢。签证处回答各种问题,当护照递出来看到那个签证的时候,我有些呆住,不知道怎么去想,是一个时代的终止还是另一个时代开始。
楚一把我带到后海,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说,有好多好多的玩具。他说,那么,就按照你的梦想前进,你留在这里没用的,外面很苦,没有亲人,但是你可以追逐梦想;走,你必须走。
我拿着护照经过安检,回头的那一刹那……
终于毕业的那一天,我拍了好多照片,寄给楚一,说我终于毕业了。他说,小妞,生活开始了,努力!
这个公司,经历了很多轮的面试,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上了我。我从他蓝灰色的眼里看到了坚毅,他从我褐色的眼睛里看到的热情。每次设计,他总是看着稿纸,告诉我哪里可以改进,从来不笑,但是总是把我的设计列为A等。每次没有思路的时候,会叫我去博物馆多看看,到处走走。我想他看到了我内心那个自卑的小孩,时而拼命要出来告诉世界我可以,时而缩回最安全的地方蜷缩起来怕受伤。他不笑,但是他的眼里都是温暖。有时候看我一眼,传送过来的都是鼓励。
还有他特地准备的卡片,我放在钱包里,舍不得拿出来。只有比赛的时候,第一件事情是放在我的设计桌上。他对我的肯定是我所有动力的最大来源。
跑到57街,太熟悉了,中央公园的入口。不知道哪吒是不是在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给水站旁他那点头,那伸过来的手,我们两个手拉手在太阳下的大道上跑……我冲过终点那一刹那的泪水模糊……
是,人山人海,你未必跑的过人家,但是你要跑到终点,你要告诉自己坚持到最后,这就是跑马拉松的意义。
还有好多好多的人,我们彼此都是大家生命里的过客,但是有些时刻,却是永远都难忘:那个和我一起讨论GRE题目的人大学生,两个人都郁闷至极的时候,还在那讲笑话,讲完了两个人又各自分头做题;那个给我申请指导的大哥,我说我不知道在美国怎么生活,他说很多人到美国的时候身上只有20块美金;那个GRE考场的mm,那天我少了一个证件,她说你回去拿,我不计你时间;那个飞机上遇到的大哥,说他当年去俄罗斯的故事,说他连吃卷心菜都开心的想哭,说出国很苦,但是你要坚持哦,然后送我到转机口;那个在地铁上一路带着我的打工mm,好漂亮,至今不知道她叫什么……好多好多……每个人可能在你的生活中只出现一小段时间,可是都是帮助你前进的人。
有多少人想把你踩下去,就有更多的人想把你扶起来。
只要我相信自己,我就可以!
“我可以!”我向着哈德逊河喊,“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水声,风声,大河是听到了我的呼喊,齐齐来助威。
你要是放弃了自己,你就浪费了这么多人的期待。今天,只要你回到工作间,努力设计每一个部件,无论结果如何,你就是赢了自己!
我大声的喊,拼命的喊,希望我的声音可以变成一种能量,传递到时空中,化为一道闪电,划开天空,给我力量。
我喊的筋疲力竭,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远处,天际,我知道这一转身,我必须重生,没有选择。
说的我好脸红
https://maonvlang.wordpress.com/2012/07/18/%E7%BA%AA%E5%AE%9E%EF%BC%9A%E6%88%91%E7%9C%BC%E4%B8%AD%E7%9A%84%E7%BA%BD%E7%BA%A6%EF%BC%882004%E5%B9%B4%EF%BC%89/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以前碰巧在猫扑读过嘿嘿
“好了,你们听好了,这是一次orientation。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全美独家的三维视觉T恤,图案是我们的设计师亲自设计的。一会儿,我会先演示印刷的操作流程,然后是手机或者ipad扫描图案转成三维动画的操作。对了,三维动画里的人会跳舞,有音乐,你们可以自己设计对白,打字进去他们就能对话。凡是完成7天56个小时工作量的,都将获赠两件。好了,现在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她说起话来简直像模像样,许述在一旁都看傻了,半天没吭声。
“那个……”一直巴巴的看着蒋清的男生,一个老外,怯怯举手,“请问T恤可以拍照吗?”
“这个问题你来回答。”蒋清看着许述。
“可以,但是请不要忘记注明是我们工作室的产品哦。”
“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还是那个男生,“如果超过56个小时,我还想继续做呢?”
“当然可以,你可以做到做完,而且可以多拿T恤。”
男生腼腆而开心的笑了,“可以送给朋友吗?”
“送啊。别忘了告诉他们是我们的产品。”蒋清学着许述的样子说。“好了,现在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机器和数码印刷技术。哎,郝莲,我们准备的标准操作步骤说明书呢?”
“在这。”郝莲从书包里取出一摞文件,每人手里发了一张。
“你们要是忘记了操作步骤呢,看看这个说明。上面有文字有图案有箭头,说的很仔细了。步骤不要搞错,先后顺序很重要。”
郝莲悄声走到许述身边,“哎,你几天没睡了?这里交给我们好了,你先到屋子里去休息一会儿,我们保证给你做个几百件出来。”
许述一脸的疲惫,脸上胡子拉碴的,眼窝都陷了下去。“放心好了,我和蒋清在这。”
“好,那我去躺一会儿。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他们走了以后我再继续起来做。”
“没有呢,他们走了之后还有人要来,所以你这里是夜以继日,机器不会有空闲时间的。”
“哦,这样就好,那我去睡了。”许述道。
“拿上这个。”郝莲递过来两样东西,一个是耳罩,一个是白兰氏鸡精,“戴了这个你就不会被机器的声音打扰到了。”
许述拿着,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了郝莲一眼,“那个……”想了想,又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你们记得啊,”蒋清还在上课,“洗手间在那里,厨房在这头,里面有吃的,你们可以随时过去拿东西吃,但是记得回来打印的时候手一定要很干净很干净。还有,那里是设计师的房间,大家千万不要去打扰。好了,谁去拿那个箱子过来?看看我们今天能完成多少。”
许述戴着耳罩,着实的睡了一个沉沉的觉。他很久都没有踏实的睡过,都是穿着衣服在沙发上躺一会儿,然后起来继续做。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觉得脱了衣服认真睡觉是一种奢侈。有几次他实在累的不行了,倒在床上睡,半夜拉过被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他便觉得很内疚,竟然把一个晚上都睡过去了。
同时,他对睡觉有着一种恐惧感,觉得睡下去,再醒过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必须保持战斗状态,时刻明确周围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一觉,对他来说是好几个月都没有过的,睡的踏实,很沉,彻底、彻底的睡着了。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他摘掉耳罩,走出屋子,蒋清和好莲正在整理打印好的T恤。郝莲看到他,眼里有些惊喜,说,“你醒啦?”
“我睡了多久?”
两个女孩相互看了一眼,蒋清弱弱的回答,“十、十四个小时。”
“什么?”许述差点跳起来。
“没事了,多睡一会儿挺好的,我们运转一切正常,第二拨的人刚走。总共做了两百件,这是第一天,大家需要有个熟悉的过程,以后会越来越快的。”郝莲说。
“你们也不叫我。”
“正打算来叫你啦,老板,验货!”蒋清提高声音。
许述走过去,翻了几件看,“嗯,不错,就是放进打印机的时候稍微对准一点,不要太靠边。”
“知道啦,明天我跟他们说。”
“两百件,的确不错。”
“是啊,大家都挺卖力的,”郝莲说,“尤其是那个Barron,负责最小心翼翼的冷却过程。”
“是不是那个总是看着蒋清的小子?”
“哎?你也注意到了?”
“去去去,哪里有。他看谁都那样,估计看他妈都像不认识一样。”
“啊呀,你别那么说人家。他在学校里就对你很好的,你不来上课人家把笔记都准备好给你。”
“我才不要老外,至少不要那种有Asian fetish的老外。他们只要看到亚洲人就眼睛都直了,根本不管你是谁。我估计他连我中文名字发音都发不准。等等,我估计他连我是中国人都不知道。”
“好吧,但是你不要告诉他那些话哦。他做T恤还是做的很好的。”
“我当然不会啦,他现在是我们组的冷却专家,等到下一批来的时候,我还要他讲解呢。欸,说实话我觉得他看人的眼神是要把我吃了。”
“那你牺牲一下哦,给他开个buffet,随便吃。”
两个女孩一边打着嘴仗,一边折好手里的衣服,往箱子里放。
“辛苦你们了。”许述心里一感动。
“不辛苦啊,特别好玩,跟小时候做航模一样,看到成品出来,可开心了。”两个小女孩继续嘻嘻哈哈。
许述心里一热,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们。郝莲一抬头,正好看到许述的目光,脸一红,又低头继续折衣服。
“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呢吧,我去叫几个外卖。”
“不用啦,郝莲刚才熬了一锅汤,又烤了一个鸡,就等你睡醒一起吃呢。”
“是吗?太好了,我真的饿了呢,来,你们也别忙了,大家一起吃。”
这段煽情煽得太到位了,一边读一遍流泪……
张妮平日里跟我们不一样,不是一个互联网狂热分子,不会每分钟都盯着电脑或手机,看看世界有什么变化、朋友有什么变化、或者谁通过facebook来拉家常了。不仅是在纽约,而是在北美,很多留学生业余时间分为两个时代:聊天器时代和网剧时代。当年互联网只是一个联络工具的时候,大家每天泡在网上,用MSN或者雅虎聊天器跟新认识的或者认识很久的朋友聊天,同时噼噼啪啪的打开很多个窗口,那个时候,朋友的概念是那个在窗口上或者online, 或者offline,或者idle的小头像。大家热情的以这种形式进行人际间的交流,那个时候,约饭约秀约电影便成了一件稀疏的事情。怎么说呢,反正见面了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一大群人坐一块儿吃饭,总是有某种冷场的局面,以至于到了后来人人都成了星座专家,因为星座这个话题比较好聊,谁都有参与感,反正你肯定是12个星座当中的一个吗。
后来经历了一段作为过渡期的facebook时期。那个时候大家还是比较兴奋的,拼命的贴照片,相互tag,一个status下面跟出好长一串评论,你评论我的、我评论你的,相互调侃或者吹捧。Facebook还带来一些新的功能,比如网上搞活动,或者贴一些你觉得重要的链接、视频,反正那段时间每人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是刷facebook,那比刷牙还重要。借用曾经的一个单身汉说的话:我要跟朋友联系,一圈电话打下来都得好几个小时,现在facebook上扫一圈10分钟,就能知道谁换工作了谁失恋了谁结婚了,太方便了。现在回头想想,大家对于facebook的态度是相当诚实的,一种不可置信的诚实,几乎把自己的生活细节都交代了,还以很及时的速度。那时候曾经有个腼腆的帅哥约女生吃饭,然后很腼腆的问: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女生点头,然后帅哥就低头不说话了。女生说你在干吗,帅哥继续腼腆的说:我在改facebook relationship status。
反正当时,谁做了点什么,都用一种迫不及待的速度到facebook去宣布,我有女朋哟啦,我被踹啦,我吃饭吃到个钢蹦啊,之类的,事无巨细。一群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人,就那样大事小事的在网上汇报,也算是一种奇观。
逐渐的,随着因特网技术的发展,我们就进入了网剧时代。网剧时代完全翻转了聊天器时代的种种特质,从网络技术到人际关系,进行了翻天覆地的革新。首先,大家开始跟国内同步了,一个电视或者综艺节目一上来,北美看的比国内的还快。大家终于不用到网上去找同样无所事事的人聊天了。其次,约饭约电影明显增加了。因为不用聊天器了,所以朋友总是要联系见面吗,然后接触就频繁了。然后,桌上的话题变得统一起来,比如谁谁谁在哪个唱歌比赛里的声音真好听,或者谁谁在哪个电视剧里的那双鞋子真好看你们说是不是。于是就造成了一种网上网下互动很好的气氛。只不过很多时候都差点忘记自己是在国外了,因为除了上班,回家看电视和空闲时间约会,完完全全的是跟中国人、在中国文化氛围、聊着中国的事情。留学生的中文是变的越来越好了。
继续往回说张妮。她好像也不怎么受互联网的影响。要么把上班的时间排的很满,要么下班了找个业余课程上。或者索性在没日没夜的忙完之后,找个太平洋小岛渡假。
也正是因为没有互联网和手机的介入,她的业余时间就显得大块大块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发。比如你要是在MSN上跟3个人聊天,说一句,等一会儿对方的回答,再说一句,再等,然后大概差不多就一个小时过去了。然后去几个北美留学生网站逛一圈,读点新闻写几个评论,看到别人评论了你再回复,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或者,在几个北美网站上面,一言不合跟人吵个架,就一晚上过去了。那也正是为什么大把的男男女女在北美的两大网站上唇枪舌战,发泄过剩的精力和时间。Anyway,反正晚上的时间,只要打开电脑,不知不觉就12点了。但是张妮的时间不一样,她要是7点下班了,8点回到家,就有足足4个小时的业余时间,这一度让她比较发慌。后来她上了一些课程之后,也会在家里听听音乐,画画油画,然后时间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那真的挺矛盾的一个事情,人们经常说“大好的青春时光”,其实是被无聊打发掉的;或者说“一寸光阴一寸金”,那些值很多钱的光阴,其实是让人心虚到发慌的。在北美,大家无聊至极的时候,什么聚会都会去扎一下,什么人的饭局都是能凑的,根本不加选择。时间,成了一个必须被消耗掉的多余物品。
自从和Sophie还有Ken一起吃晚饭、探讨《Jenny的世界》的可能性之后,她开始觉得时间是有用途的一个东西。
以前她总是觉得Ken这个小孩虽然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可是从来没有无所事事或者闲的发慌的样子。他总是把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完成了一个拍摄,去gym锻炼,然后顺道出来的时候叫张妮一起喝咖啡,接着又去chinatown做义工。或者参加朋友的展览、电影首映,抑或自己去看一些艺术展。他也不是那种离开手机5分钟就觉得整个世界格局或许都已经改变了而他还蒙在鼓里的人,张妮很少看到他拿出手机来看。他对生活有种热情,总是自探索各种可能性。而现在正在尝试用镜头和photoshop后期表达人的心理状态系列。
张妮和他或者Sophie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那种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能量,总是让她觉得该做些什么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张妮和大多数留学生一样,熬完学位熬H1,熬完H1熬绿卡,一直是在一种熬的状态。后来拿到绿卡了,状态倒是没有改过来,总是觉得外力是主因,自己做什么根本不重要。Ken和Sophie不停的敦促她写《Jenny的世界》,一时间让她意识到了自己那种内心总是感觉“受制于人”的无奈必须改变。其实留学生是一个如此弱的群体,以至于大家已经逐渐被现实世界证明了自己的努力微不足道。不像以前,拼命做题就能拿高分,拼命做事就能跳槽找好工作,在这里,你拼命什么都没用,所以大家也就懒得拼命了,像一条被河水冲到大海里的鱼,自己再游也抵不过一个浪花,所以不游了,随波逐流,顺着海水漂到哪里是哪里。
张妮终于决定做点什么,反击一下这个一度让她和很多留学生觉得束手无策的世界。
其实跟Sophie谈话后,她自己又想了很多。心理学是分析人的心理状态,但是分析完了没有一个solution。比如一个男性病人,为什么总是无法维持一段长久的感情,分了很久之后,意识到,原来是因为恨自己的母亲。Ok,无意识浮出水面,电闪雷鸣。
但是一阵暴风雨过去之后呢?还是留在那里,不知道做社么。
中国的佛家里面很多出世的道理,其实给了人生一个很大的solution。比如贪嗔痴是为痛苦的根源,佛说“放下”。你了解了自己的憎恨,便要去学会原谅和放下,而不是一直记挂在心头。佛教给了心理分析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所以张妮也在想,适当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在案例里面放入一些禅学和佛教,点化西方读者?他们会不会接受?要不要问问Ken?
嗯嗯,我写的时候也是不停的哭。。。
小女生痴情起来。。。
整个书店三层,宽阔敞亮。有一个区专门让大家拿了书架上的书来阅读,可以一直坐着看,坐一个下午。再上去一层,是读书会,经常举办作者读者见面会,作者会读自己书的章节,读者会提问,双方真真实实的在纸张世界以外交流。
张妮经过的时候,看到一会儿正好有Lauren Weisberger的见面会,就是那个25岁写了New York Times top 10小说 The Devil Wears Prada的人。想必会很有趣,张妮sign up了,然后到书店到处逛逛。她想看看现在热销中的心理学书籍,都是什么样的。
果然,整整六个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有些是非常专业的,比如《心理分析引论》,《心理分析初探和实践》,还有那本经典的绿色《心理诊断手册》,几乎是每个医生必备的一本。很多书都是张妮读书时候的教科书,也不是每个章节都要读,教授大概会挑出60%的章节作为阅读作业,然后加上辅助材料和案例。这些书都是比较难读懂的,用词很专业化,并且写的也比较晦涩,纯粹是作为教材用的。而那些教授布置阅读的案例呢,则来自行业期刊,一个是高度学术化只能在业界流传,另外一个是非专业的也看不懂所以没必要公开发行。张妮有一阵子要搬家,整理出了足足两尺厚的案例阅读,想想都是自己读过的东西,也不用留着了,于是就问谁要。有一个对心理学很感兴趣的女生马上说她要,连夜就过来拿了。不过第二天就叫根本看不懂。她说本来以为一个个都是小故事,看了能增加知识,结果没看到一段都看不下来,全部都是术语和晦涩的描述。
所以,心理学书籍方面,有一块是完全学术化的,非专业的根本看不懂。
另外几个书架上,是一个通俗读物。有一些看了标题就把张妮逗乐了,比如《心理的自我分析和治疗》。这怎么可能?不是误导读者吗?心理之所以需要分析,那是因为防御机制把痛的那部分关起来了,然后就变成无意识沉淀下去了,然后无意识就控制了人的行为而人自己还不知道。你要是能自己分析心理,那防御机制就没关上,那就不是无意识,有意识还需要分析什么?
张妮想着,拿过书来翻看起来。果然,书里面除了引用一堆心理学理论之外,就开始叭啦叭啦好一通吹,那意思反正是,你要勇于认识自己,你要会meditation,你要会改变自己。口号,鼓吹,和一些练习。张妮哭笑不得的把书放下,又拿起了旁边的一本,叫做《如何提高你的情商》。洋洋洒洒的几百页,张妮倒是好奇了。老美能侃,那不是盖的,一个简单的论点,他们能反复说明,旁征博引,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写一本书。张妮拿起来翻了一下,书里有几个章节:你为什么情商会低,认识自己,学会换位思考,社交的艺术,关心内心,大脑和药物……张妮翻着翻着,无奈的放下了书。换位思考,是,人人都说是一种利器,可问题是,有些人没有能力去换位思考,而不是他们不想换位思考。他们从小就没有被家长正确理解过,所以他们不知道怎样去体会别人的感受。那是一个必须通过心理治疗来修整的,即心理医生不断的给予病人理解和体会,让病人知道被理解是什么感觉,然后病人不知不觉也学会了“理解”需要从什么角度、用什么方式,然后就会产生换位思考的能力。
一味的从行为上调整,就好比纠正一个左撇子的用手习惯、叫他用右手拿筷子。一,他拿着不舒服,二,他不自觉的还是会用左手。
再一旁的一本书叫做《自我深度治疗创伤》……张妮都不是太想看了。Sophie说的没错,市面上的书水分真的很大,不是专家、没有专业知识,只要你愿意,都能写书。你可以选择写任何话题,读者可以选择信不信。美国的精神自由度同时也造就了书本市场一大批奇葩书类的产生,看书真的全凭自己的判断力。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New York Times的榜单是大家的读书指南。
想着,手机响了,是Ken的短信:hey,我刚从gym出来,要不要一起吃饭?
“额,我在书店,一会儿有Lauren Weisberger的读书会呢。”
“好久没去读书会了,你不介意我加入吧?”
“欢迎啊。”张妮答道。其实她也不确定最近是不是跟Ken见面太频繁了。
不过见面会是她第一次参加,有Ken在旁解释应该会长知识,而且还可以问问他关于佛家对于心理影响这个想法的具体看法。
我想这些经历是大部分留学生所共同经历过的,写的时候也挺感慨我们那一代人的
佛是觉悟的人,不是Almighty God, 所以佛法在他们看来就是种哲学
对的,看来mm对佛教很有研究啊
这是一个金发的瘦高个,从她的样貌上,还可以看到当年—十多年前,她进入那个时尚杂志的影子。她有着所有她这个年龄的成功白人女性的标配:蓬松弯曲、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精致的妆容通常外加闪光唇彩,十分合身的名牌衣服但是丝毫没有“人被衣穿”的张扬,一条亮晃晃的全钻手链或者结婚戒指。这个年龄的白人女性,往你面前一坐,你就知道她们是主流的象征,是属于不需要怎么努力就可以有着寝室无忧的中产阶级生活的人。
其实当年张妮还是挺喜欢《穿Prada的女魔头》的。有现实的勾心斗角,有同事间的欺凌狡诈,有麻雀变凤凰的戏剧桥段,有时尚界的繁华,有灰姑娘的浪漫,有回归真情的质朴。整个故事圆满而又丰富,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小说。美国人貌似一直很buy“麻雀变凤凰”这个桥段,各类真人秀节目也充斥了这个戏剧场景。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一部如此手法老道的小说,却是一个只有25岁的女生写的。
哎,年龄大了,管25岁就叫小女孩了。张妮自嘲起来,就像她管Ken叫小男生一样。
想着,这个小男生就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他问。张妮噗哧一声笑出来,这句话已经变成他们之间的问候了。
Ken坐下的时候,Lauren Weisberger刚读完,开始接受读者提问。
“她读的是新小说吗?”Ken悄声问。
“是。”
“写的好吗?”
“不知道,我没听懂。”张妮道。Ken睇了她一眼,乐了,“看你专心致志的样子。”
“我在想我的书呢。”
“你是决定写了?”Ken又问。张妮想了想,一脸的纠结,“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写。”
“还有什么问题吗?”台上的Lauren Weisberger问。
Ken举手,然后站起来说,“请问,你当时在写这个小说的时候还在时尚杂志社工作,我的问题是,一,你是怎么做熬两头兼顾的?二,你给新手作者有什么建议?”
Lauren Weisberger很友好的笑了,“第一点,我想如果真想做一件事情,总是会挤出时间来的。第二点,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当时从来没有写过小说,也没想过会写一本畅销书。写作的一开始,只是想把我的所见所闻写下来,因为我相信大家都对时装界有着好奇。但是很快,我发现写不下去了,因为不够生动有趣,我自己都不想看。于是,我套用了一个灰姑娘的故事模板,主角进入时装界后变身成为一个漂亮的公主。后来还出现了一个类似王子的人物,是她一直崇拜的一个作家。但是时装界毕竟不是一个寻找真感情的地方,而且为了小说politically correct,最后安排了她回到以前男朋友身边。我发现用一个戏剧框架来承载大环境故事,是通俗小说必胜法宝。说到这里,我给新手作者的建议是,不要害怕,首先要开始写,写着写着你会有思路,根据你要表达的东西找到一个必胜道路。”掌声响起,主持人拿过话筒,“谢谢各位。Lauren Weisberger女士的第一本小说《穿Prada的女魔头》被翻译成29种语言,销往31个国家,销售额达到300 million。作为她的第一部小说作品,的确是一个奇迹……”
“怎么样?受到启发吗?”Ken坐下来问张妮。张妮点头。“来,我们随便去吃点拉面,然后你来谈谈你的想法。”
Chinatown上的一家新开的拉面店,从厨师到店员,全部都是老外。
两个人各自点了一个拉面。
“我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写才比较好。”张妮道,“不知道怎么开头。”
“你可以就用跟我的对话方式写,把读者当成一个不懂心理学的朋友,然后一点一点的告诉他们。设置可以设定一个人物,专门来提问。”
“那么案例呢?”
“我想……可以在说完一个概念之后,插几个案例,就像小故事。光讲知识应该看着很快就挺累了,人的大脑对信息在短时间内的接受量有限,穿插小故事是一种放松。就像Lauren Weisberger说的,她一开始写纪录片的样式,后来才改成小说的样子。如果要畅销,任何一个知识性的东西都要通过一个故事性的载体。”
“有道理。”张妮点头。
一个白人店员上了两碗面。
“这家店挺不错,朋友带我来过之后,我就经常来。”
“是吗。”张妮低头吃了一口,“的确不错,很好吃。我想我也会经常来的。”
Ken抬头看着她笑了,“我想老板应该是吃货起家的,因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日本人,都不是做日本料理的出生的。所以足够喜欢,就可以发展成事业了。”Ken大口的吃着拉面,喝着汤,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对了,你圣诞节怎么过?”
“我应该是和几个朋友,参加留学生的house party吧。往年都有,挺热闹,好几十上百人呢。你呢?”
“我……还没想好。圣诞节这一天,有一群朋友从加拿大安大略出发,一路向西,拍摄人文,历时半年。我或许会跟他们一起去。但是圣诞夜怎么安排就没想好。”
“历时半年?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暂时还没有安排明年的工作,而且挺想到一个不同的国家换个视野。”
张妮不知怎的,觉得这个小男生一走就是半年,心里有些不舍,于是又说,“那你不如圣诞夜跟我们一起吧,人多好热闹。”
“是吗?我还没参加过留学生的活动呢。”
其实问题是这样的,大家只是喜欢跟认识的人炫耀,跟不认识的诉苦而已。那就是为什么facebook上都是得瑟贴,而其它几个北美留学生网站都是苦水贴。但是艾小杨没有认识到这点。他觉得所有人的生活都前进了,只有他的停滞不前。他也没有意识到网络和现实是不一样的,当然,也没有加入许述和张妮关于“开心”的对话。
长期以来,他的facebook和微信几乎都是关闭的—为什么老要去看别人的开心事、来提醒自己生活的并不如意呢?
只是今天,他觉得自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观看人家的生活了,因为他艾小杨不一样了,他马上要跟着黄导混大片了,你们那点得瑟的小破事算什么?
他笑着,点了一支大麻,打开了facebook。哎呦喂,你开玩笑呢吧,看个电影都拍张电影票拿出来得瑟,至于么?赫赫,有个朋友说是开始拍短片了,毕业那么久还拍短片,你有没有搞错啊?矮油,那个那个,说是开店代理某品牌了,你那小破店,你觉得人家会来买吗?
艾小杨越看越觉得好笑。甚至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仿佛整个facebook是一个巨大的笑话。那些人怎么那么傻x,把自己的生活抖出来让人笑,笑话本身已经够好笑的了,那些人更好笑。咯咯咯咯,艾小杨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止不住。
大笑声中,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他迫不及待的起床梳洗,要去找黄导。
国内的人情送了,Wex那边也说要投资,场地看好,黄导要开始立项,接下来要忙了,他要去找黄导认真商量很多事情。
冬日的早上,行人匆匆的在赶路。艾小杨觉得这空气很好闻,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嘿,以后大家见了他就要尊敬的称他“艾导”了,多么神奇而又有趣的事情。
他进了宾馆,坐电梯到了黄导的楼层,走到黄导的房间门口敲门。敲了几下,没人开门。哦,现在还早,黄导是不是昨天跟国内通话睡晚了?来太早,吵醒他了。艾小杨觉得自己太冒失了,于是在房间门口转了几圈。
一个做清洁的西班牙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用有口音的英语问他,“你找谁?”
“住这里的人。”他礼貌的回答。
“房间是空的。原来的住客昨天晚上走了。”
“不可能的,他是我朋友,怎么可能走了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跟你说,但是他昨天晚上check out了,是我打扫的。不信你去问前台。”
艾小杨当然不信这个西班牙阿姨说的话,加大力气敲了几下房门,没反应。他猛的冲到电梯口,一路赶到楼下的服务台。开什么玩笑呢,黄导可能就是出去了,怎么能说人家走了呢,问服务台总没错了。
“你,你好,”艾小杨跑的直喘,“请问1421的客人,什么时候回来?”
“等一下,我帮你查一下,”服务员彬彬有礼,敲了一会儿电脑,仔细的看着,“电脑显示……他昨天晚上check out了,现在1421没人。”
“不、不可能吧,他有没有留什么话?”艾小杨又问,或许黄导有事赶时间先走了呢,让他后面跟上,“我姓艾,他有没有留言给我?”
服务员查了一下信箱,摇头,“没有。不过艾先生,你是之前预付留卡的持卡人对吗?”
“是啊,我给他预付的房费。”
“哦,这里还有额外的开支,干洗,按摩,SPA,白兰地威士忌等酒的消耗,都记在账上了,总共6500元,请你签字。”
“啊?”艾小杨拿过长长的账单,和服务员递过来的笔,手禁不住的在抖。
走出宾馆的路上,艾小杨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黄导不辞而别,拼命的打他的手机。一会儿是忙音,一会儿是不在服务区。
艾小杨走到一个街角的花园里,拼命拼命的打电话,不通,再打,不通,再打。黄导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大概天色都暗下来的时候,终于有铃声了,有人接电话了。
“黄导,我是小杨,你怎么走了?”
“哦,我有项目要赶回去。现在在旧金山呢。”
“哪、哪个项目?”
“就是那个中国特工挫败沙漠生化战的片子。”
“那你上次说,有项目带着我做的,更何况这是我写的故事,你怎么走了也不告诉我?你不能拿着我的故事就跑了。”
“啊呀你这孩子,真是……生化战的东西我很早就在搞了,又不是遇到你之后才有的主意,这话说的。那种情节题材都是很早就有了的,你也不能就说是你的呀,对不对。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转机了,谢谢你在纽约的招待啊,回国再联系。”说着,黄导便挂了电话。
艾小杨拿着电话,一直在耳边,久久不能放下。他无法接受发生的事情,更不能接受黄导的那些话。他整个人都好像掉回到冰川世纪一样。
这一段好燃
进去,发现只有Ottoson。我放下工具箱,拿出稿纸桶。
“他们都还没有来,应该是没有思路。估计比赛就是你我之间。”他轻描淡写的道,又吹了吹刚用碳条画的稿纸。
我打开笔盒,拿出铅笔,没有理他。
“机械设计是你最弱的。” 他说。我一下子抬起头,盯着他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绒毛和硬塑都很强,但是没有一个设计师是全才型的。”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在打击我的底气,还是在刺探我的情况,以便掌握之后可以出手,于是反问,“那你呢?”
“我的弱项是绒毛玩具,那一关已经过了。所以我很期待最后的这场比赛。”他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那是一幢跟他毫不相关的事情,“至于Jane,每一项都可能是她的弱项,也可能是强项。每个设计师都有一个blind spot,她的blind spot就是太容易钻进去出不来。”
一说到Jane,我就像被摁到了一个按钮,转头看着Ottoson。对于面前的这个人,我从原来的崇敬喜欢,到后来的视若朋友,再到后来的厌恶。一个人要有多少层外套,层层被剥掉,你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在拿我的弱项跟你的强项比。”我看着他道。他也看着我,不置可否。“你希望我知难而退。”他显然是被我说中了意图,眼里掠过一丝冷冷笑意。“不,事实上,你是在跟我打心理战。你企图先击垮我。”
“那倒不是很确切,能击垮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每次设计都惊慌失措,刚出来的草图总是会扔掉好几张,可见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对,然后你看到我跟Jane他们告别的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知道我很emotional。”
“而且很脆弱,需要别人告诉你你能做好。”
“那你错了,Ottoson,这场比赛,无论如何,我会走到最后,因为我知道我完全能做好。”我正视着他,走过去一步,面对面的看着他,“而且,如果我告诉你,其实绒毛和硬塑是我的弱项呢?”
他显然始料不及,再掩饰,眼里还是有一丝惊诧和慌乱。现在很清楚的一点是,Ottoson其实心里也没底。他要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就根本不会来跟我说话了。他现在反复分析强调,说我的机械是弱项,是因为他想从心理上击垮我,那说明他根本没把握在技术上击垮我!
“机械,就是受力分析、转轴运动、动态设计,最大的问题是计算。”我依旧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可以看一下我的计算能力。Ottoson,你平时穿的是耐克的运动鞋,鞋底厚3厘米,你身高1米9,或者换算一下6尺4,体重170磅,走路用胫前肌多过腓肠肌,外倾0.5度,按照受力面积计算是每平方里面每步受力530磅,耐克使用意大利超强耐磨的vibra 橡胶底,如果你一天走3000步,那么每天磨损为0.004毫米。而因为你的身高,你每次走路脚后跟与地面的角度不超过30度,大脚趾关节处的磨损受力为460磅,拉伸力度为5磅。所以你一双新鞋穿到8个月的时候会发现后跟外侧磨损,10个月的时候会发现鞋内侧开裂,按照受力计算这种开裂持续一个月会加大裂口。所以你上一双耐克鞋是14个月以前买的。对不对?”
说完,我甩下目瞪口呆的Ottoson,回到座位上。
其实我也被自己吓一跳,不知道自己能够计算的这么快。
前排等更,看到最强大的lz
许述租了个uhaul,又拉回来几十箱白T恤。他以前的同事那个小个子Jeff也差不多每天都往这里跑,哪里缺人顶哪里,一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每次许述休息完了出来做打印,郝莲就要求做冷却,从许述手里拿过衣服,跑到一边小心翼翼的放平。因为打印只要一分钟,而冷却要5分钟,有的时候许述打印了一批就不得不停下来等冷却完成再继续打。大家于是又开始想办法解决冷却过程时间太长的问题。
“日料吃过吗?”蒋清问,也不等人回答,自言自语的又继续说,“日料里面的tampura炸了之后,传统的方式是放在一个架子上滴油,下面是冰块,然后它的色彩也保持的很好。要不要我们在衣服下面放冰块呀?”
“但是哪里找架子?”
“Ikea那种毛衣晾衣架,是平的,就可以。下面弄个tray放冰块。”
“笨,那么冷的天,把架子放外面好了。”
“咦,我怎么没想到?好主意,我们去买几个架子回来。哎,不对,到了外面再跑回来,工作量很大的呀。”
“我看这样,留一个房间不要开暖气,打开窗户,冷风就进来了。”许述道,“不过做冷却的人辛苦了,冷的热的两头跑。”
“留哪个房间比较好?”蒋清又问。
“小一点的房间,这样降温快。”Jeff说。
“好,那我们这就去买架子。”
每过1、2天,工作流程就会调整一下,从最小的谁做什么到稍微大一点的路线怎么跑,总之,越来越顺畅,制作一件T恤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许述最喜欢的事情,每做完200件,大家到厨房里围坐在一起吃饭。厨房的一半已经被一些箱子占据了,餐桌被折叠起来,放到外面。每次吃饭,大家便用报纸铺好,然后席地而坐,郝莲和蒋清拿过快递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派发。每人一个米饭,中间是几个菜,还有汤。虽然吃的很狼狈,但是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许述觉得久违了这种感觉。他最大的梦想是有一个地方,一个叫做家的地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看电视,然后时不时的邀请朋友一起过来吃饭打牌。
以前他很喜欢Ikea家具的时尚感,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我明白了为什么年纪大一点的人喜欢红木家具,因为沉、结实,能够把这个家给镇住,不要永远不停的搬来搬去。”
许述为了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很努力、很努力。而今,他觉得有朋友围坐、一起吃着外卖,也特别的开心,这种氛围,是他很久都没有享受过的。吃的时候,他便会有意停下筷子,看着周围每个人,看着这一切,想用力记住。
“对了,我们能拿两件T恤吗?明天我们朋友家party,我们要去参加,哦,还有,而且那些同学也不能来了。”
“正好放个假,大家都休息一下。”
“那你也别工作了,休息一天,要不你跟我们一起来吧?”蒋清问。
“算啦,你们都是同学,我又不认识。再说,这批货还是在赶进度,我一个人能做多少做多少。”
“那我们后天回来哦,”蒋清说,“说不定还能再带几个人来。”
客厅里、厨房里都堆满了箱子,那些是还没有打印过的白T恤。以前Kirsten的工作室,现在也当作是休息室,堆满了做好的T恤。看样子,成品已经过半。沙发上有一个橄榄球,一个拉伸器,两个女孩说不能整天趴在机器前,要稍微运动运动。
创业就是如此的辛苦,没有办法,谁不是这样。
纽约的这些年,他看到太多了。除了人来人往,分分合合的风花雪月之外,他也见到了很多人白手起家,成就自己的事业。尧哥自是不必去说了,从卖串烤的到买下半个小镇。还有很多人,是他累了的时候会想起,然后觉得特别鼓励自己的人。
年纪跟他相仿的Rudy就是其中一例。Rudy大学里不知道学的什么专业,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找了个工作就那么做着。但是工作的收入低,于是业余时间,比如周末,他会去做婚礼的MC。凭着好口才,经常把婚礼气氛炒到高潮。做的时间长了,他开始跟摄影师都熟了起来,逐渐的,他发现婚礼摄影才是他所喜欢的。但是他一不是专业出身,二是入行也没有门道。怎么办?他跟摄影师混熟了之后,就主动要求做助理。助理这个是体力活儿,要扛很多器材,要到处跑,要给摄影师打灯光买咖啡开车装脚架,反正就是各类杂活儿。但是他不介意,放弃了做MC的工作,给一个他喜欢的婚礼摄影师做起了助理,一做就是一年。等到熟悉了大概的一些门道,比如设备都有些什么讲究,什么时候用什么相机什么镜头,比如什么时候用自然光而什么时候用闪光灯,还有什么时候摆拍什么时候抓拍,这些基本的东西之后,他跟公司申请做2nd shooter,也就是2号摄影师。通常1号摄影师是重要人物,负责拍摄一切婚礼重要的场景。2号是辅助的,拍摄一些花花草草,宾客,细节之类的。于是,又拍了一年。
直到他的技术完全过关了,并且用这一年的积蓄买了一个像样的相机,他又跟公司提出做1号摄影师。他真的很用心。每次都借用场景道具,想出各种各样的主题和造型。回家又不停的看很多婚礼杂志和得奖的婚礼摄影作品。加上他的口才,逐渐的,客人都特别喜欢他。过了两年,店里觉得他挺不错的,就跟他签约做全职in house摄影师。摄影师这个行业,通常都是freelance的,只是婚纱店,每个店 有一个签约的摄影师。他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原来的工作辞了,到店里开始做起了职业摄影师。
店里给他的薪水是很少的,仅够他每个月的生活开销。而且既然雇了他,肯定是把活儿都给他干的。于是一年有100场婚礼。100场婚礼,那是什么概念?一场就是10个小时,从新娘家开始穿婚纱,一直到婚礼仪式、晚宴,直到半夜舞会,一分钟都不能休息。每次拍回来的2000张照片要存盘,筛选,修图,至少要3天时间。100场,就是说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于是,就这样低收入超大工作量的干了四年。
有一点他很与众不同。别人开始做上手了,整个拍摄就变成一个流程:来,新娘你来这里,新郎你看着她,喀嚓;来,新娘坐好,新郎站着,喀嚓……毕竟,根据不同的背景来动脑筋想画面,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很多婚礼摄影师通常只保证拍到必须的东西,而不愿意多去花心思。他不同。即使是house photographer,也就是说拍多拍少跟他的收入一点没关系了,他还是很认真。每次跑到不同的地方,就构思不同的画面。在他的照片里,你可以看到新人之间的温馨恩爱,伴郎团的淘气,伴娘团的骄横,新娘和家人之间的依依不舍,伴郎伴娘团捉弄新人,新娘穿着婚纱那一刹那的绝世之美,总之,他会构思很多。他的画面不仅有感染力,更是有很多艺术气息。他擅长用广角镜,从不同的角度去拍摄婚纱、捧花、戒指,他也擅长制造动态,让整个一群人围绕一个主题欢闹、他不停的抓瞬间,他也擅长从新的角度拍摄一样的东西,比如有一张成名作,就是伴郎们把脚抬的老高、鞋子围成一个半圆,而广角的近距离使得腿和鞋子都有着一种夸张的张力。
四年以后,他跟店里说,他不做了。
因为这四年里,他没有多余的钱去过自己的生活,每天累的像个要冬眠的仓鼠一样只有睡觉的力气,甚至,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婚礼没钱办的很像样,每个月除了吃穿就正正好好把钱用完,朋友聚会也只能说自己给婚纱店打工。
如此,熬了四年,其中肯定还有别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辛苦。
他不做了。为什么?因为他终于有资本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了。四年累积的客户、名声、经验,给了他很多。一个有名声的婚礼摄影师拍一场,多少钱?5-8千不等。旺季的时候,只要他每个周末排满,理论上一个月的收入就是5万。
老外没有认店的说法,他们很习惯freelance和studio的概念,他们只认人。所以,他跟大店竞争,也没有畏惧的意思。
他告诉许述,他用了7年积累,总算创业成功了。他当年放弃的专业应该是一个master学位,他说书读多了不太肯创业,一是觉得知识能创造财富,二是不想浪费那么多年的education。而且一种工作做习惯了,人就懒了,不愿意吃苦了。他吃了那么多苦,才真正有了自己的事业。其中的艰辛,他笑了笑,说,不是常人能体会到的。
还有一个,是叫做Andy的女孩,也是自己创业。说起来巧,也是同行。
当年是她自己去拍婚纱照,横竖都挑不出好看的婚纱,于是萌生了自己开婚纱店的念头。
她用业余时间跑遍了纽约所有的华人婚纱店,了解人家的流程、操作、市场,然后自己到华人社区找了个铺面,开始创业。一开始,真的很难。人家成规模的婚纱店,面积都很大,光是跑进去的视觉就甩了她的店好多条街。中国人新婚讲气派,当然喜欢去大店。做了几个月,她发现根本没有客户,于是又做了调查。原来这个行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些大店,为了挤垮竞争对手,就走低价策略。当然,低价是华人一贯用的方法,已经不足为奇。但是那几个大店,他们的价格低到比成本价还低,对手根本没活路。他们的想法是,用流量来维持目前的店面和人员,用资金撑住,先挤垮对手,然后自己统一了市场之后再提价。所以,一场婚礼,从婚前照片到婚礼当天,到室内到彩车,总共才2000多元。Andy的店没法跟他们比。要是走低价路线,她撑不住,要是有利润空间,客人不会来。
苦撑了几个月以后,她差点打烊关门。以前有好几家店都是因为受不了相同的压力而关门的,她凭着热情冲进市场,但是结果却跟他们差不多。
本来都开始打包关门了,她突然就觉得,创业肯定是要吃苦和有很多失败经历的,但是只要她肯往前走,就还是有出路。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如果那些法拉盛和唐人街的大店是针对华人市场的,而很多freelance和studio是针对老外市场的,那么她还有一个市场空间,就是ABC和留学生。
这个市场有点nitch,但是有很鲜明的特征。一,受教育程度比较高,对婚纱照的美感比较有追求,婚礼不是走形式,而是希望留一个美好的回忆,所以他们注重的是性价比而非价格本身;二,他们的婚礼通常规模都比较小,留学生只有同学、好友和可能会从国内赶来的父母,而ABC也就是父母一代多几个长辈而已,不同于福建移民,基本上是整个村子都移民过来了,婚礼的热闹程度跟国内没什么区别,也不同于老外,几代人都生活在这里,光是远亲都能开上10桌。所以,ABC和留学生的婚礼定位应该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她决定把婚纱店重组一下。她原来的店是这样安排的:礼服间和试衣间、化妆间是在一起的,办公室是一个很小的房间,还有一个大房间作为内景拍摄房间。显然,是跟那些大店的安排是一样的。但是如果针对不同的客户,她必须做出不同的安排。原来的内景房间,决定腾出来作为办公室,宽敞,明亮,放很多陈列的照片。原来的办公室做化妆间,而原来的化妆间和礼服间打通,成为一个大的房间。这样的话,既显得空间宽敞,又显得营业范围很focus。因为如果做ABC和留学生的客人,他们并不需要内景。内景会显得摆拍痕迹很重,而且已经很过时了。同时,内景占用空间大,服装道具投资也大,得不偿失。
她又重新进了一批婚纱,款式和做工都很上乘,很洋气,符合这批客人的需求。同时,她自己又去考了婚礼策划师的执照,专门为小型婚礼提供策划,哪怕是20-30个人的婚礼,也会在她的安排下变得温馨、热闹并且给新人留下非常难忘的回忆。
逐渐的,她的客人越来越多。这个行业,靠的是口碑,传播起来是比较慢,但是一旦有效果,就成倍增长。
所以,那是一个本来要打烊、又翻身做大的故事。
创业,都是艰辛的。不是体力上,主要是精神上,很多压力。各种旁人感觉不到的东西。所以许述觉得自己刚开张就有单子拿,实在是比大部分创业的人都要好了很多。
在我的印象中,欧美玩具都是机器或者动物拟人化,包括电影里的卡通形象,到最后都是一个人类的异化形象。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呢?把人动物化,形成一种可爱的共性。这点从形象上就颠覆了传统的设计概念。人总是倾向于喜欢自己能够与之identify的东西,很简单的来说,中国人不会去买一个看着像黑人的娃娃,而黑人选择的也不会是金发娃娃。再比如,超人的形象,就是典型美国人的形象,无法想象如果是一个美国人不能与之identify的形象,大家心里还会不会把他当作偶像。所以,当一个形象有特性的时候,容易被一群人接受,但是接受面却相对狭窄。所以,如果功夫小子既可爱,又没有很大的特性,就能被大部分人接受。
然后,安排他做什么动作呢?打一套拳是肯定要的。嗯,还有一个是打禅入定。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扫地!好,就这三个,打拳、入定、扫地。
至于打坐,也就是入定,我想设计一个标志性的动作。比如一休有一个,比如蜘蛛侠也有。一个形象要成为一种流行元素,就一定要有自己的语言,这不是指说话的语言,而是一种有影响力的表达方式,可以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特有的,组合起来有一种魅力,但是又容易模仿,让大家一下子开始传播开来。记得以前奥特曼和希瑞都有这样的动作,奥特曼的动作虽然傻傻的,但是大家模仿的很起劲。其实choreography是一门科学,它可以把很无谓的动作组合起来,形成一个有节奏感有韵律的东西,让大家都想跟着一起做。
嗯,如果这个动作设计出来了,计算零件应该不是很复杂,是一个小范围的简单动作。扫地的计算也不复杂,只是手臂的运动。唯一复杂的,是当作主打设计的打拳,当中会用到手臂、手掌、腿,而且动作相互之间没有关联,每做一个动作都必须是一套计算,而且还要设计动作的先后顺序,这也是要齿轮完成的。
不过不怕,就是一个发力和带动的关系,受力点在肩膀和髋部,就是打拳的动作比较复杂,零件会很多,现在除了计算之外,我必须要马上开始做!
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些激动。从来没有过的。简直不敢相信,脑海里开始出现了图片!
我飞快的拿出稿纸,开始画起了草图,然后是上色的效果图。然后在草图上,用炭笔勾出几个主要部件,用箭头标上互动关系。然后局部放大,开始安排组件和齿轮相互扣连关系。每个齿轮又放大,勾出三维效果。接下来,是根据动作计算受力。
不难。图纸上的组件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自己开始动了起来。手掌一动,带动的是腕关节上的滑轮,然后带动手臂上的齿轮,小齿轮咬大齿轮,又带动大手臂。手臂的转动,是一个开旋的关节转动,转到一处有卡齿的地方,推动直杆,又推动一个滑轮,大腿便动了起来,带动齿轮。
图纸里的每一个部件都生动的开始运动,大大小小,各司其职,又相互关联。每一个动作会带动几十个部件,但是很有条理,丝丝紧扣,有条不紊。在这些部件的带动下,小人儿也开始动了。一开始像个机器人一般,一动一停,随着部件越来越和谐的运作,小人儿的动作也开始畅快起来了,一点一点顺滑,然后便行云流水一样,拳打脚踢。生生的,功夫小子和每一个零件,在草图上运动着。我拿出一张又一张的图纸,不停的画,不停的画。还有尺,还有圆规,计算,纠正,再计算,演示,完成,继续下一个……
对啊,而且感觉策划师还能设计整个婚礼,很开心呢!
这种感觉,自从考了GRE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是一种自觉自愿使劲努力的感觉。不像学校考试,恐慌和煎熬;也不像上班,无奈而漫长。其实张妮觉得,人在前往目标的道路上,比达到目标更开心。好比恋爱比结婚更开心。不过婚总是要结的,要不总是恋爱看不到目标,就像一直让复习GRE不让考,也挺让人茫然的一件事情。
年轻真好,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不计较得失,比如以爱好为生,收入少也可以过的很开心;也可以谈一场恋爱而不去考虑结果,火一样的去爱一个人,而丝毫不考虑两个人的性格是否合适、能否长久相处。年轻时候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哪怕犯错误,哪怕口不择言。所谓的年少轻狂,其实是因为有足够的时间去找一条正确的路走。
“在忙?”
每次张妮连续看完病人之后,Ken的微信总是很合适的出现。这小孩有一种看透人的魔力,他可以知道张妮是不是一整天没有休息过,可以知道她那天是不是心情不好了,或者知道她可能某天下班在外面闲逛。奇怪了,他好像总是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还好了,差不多下班了。”
“你是不是在考虑什么深刻的问题?”
“是在考虑问题,可是不深刻。”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刚从gym出来。顺便让我聆听一下你的思考。”
张妮想推却,脑子里盘算着这最近一个月跟这个小男孩好像吃了无数顿晚饭,他不懂事,可是她自己不能也跟着不懂事啊。想着,便琢磨着怎么回,大概可以说,哦,不用了,我去上瑜伽课之类的。不过如果他说,“我今天正好开车,送你”呢?瑜伽课在哪里上?上东城还是上西城?哪个地方的瑜伽课比较有说服力?是高温瑜伽还是力量瑜伽?为什么今天开始上瑜伽了?天,说谎真不容易,不做大量的research、不演练Q&A,那是分分秒秒穿帮的。
正想着,Ken的微信又来了,“吃过缅甸菜吗?整个曼哈顿只有一家,我朋友开的。缅甸菜是一个很特别的菜系,跟泰国越南日料都不同,有椰子肉拌饭,也有绿茶泡出的油做的黄豆沙拉,那味道保证吃过不忘。”
好吧,不做瑜伽了。吃,就一个字。
其实一个懂得美食的男人,要约一个没有打算减肥的女生出去,是再容易不过的了。话说回来,即使这个女生正打算减肥,也很难经得住这种邀请。
反正这会儿张妮也正愁着没法圆谎,就答应了。另外一方面,她觉得很多她在思考的问题,旁人不感兴趣,也不太理解,所以能找到个人说话是件挺幸福的事儿。
这个位于上东城的缅甸餐馆很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安静的站立着,也没有大字招牌或者招眼的门面。若不是朋友带来,通常就算经过都不知道是饭店。
进去,只有一个大桌,两个小桌,很小巧玲珑,但是干净,透着一股home made的味道。两人坐下。服务员身材婀娜,娉娉婷婷的走过来,长发被挽成发髻在后面,一侧插了一支桃红色的紫荆花,把脸照耀的分外美丽动人。很像云南那里的姑娘,身材苗条多姿,步态轻盈,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画里出来的。美的连张妮都不禁多看几眼。姑娘嫣然一笑,“请问要点什么?”
“你点吧,我从来没吃过。”张妮对Ken说。
“那好,我想,我们要一个绿茶沙拉tea leaf salad,一个mohinga就是鱼汤面,一个椰奶饭,然后主菜是鱼露笋尖,辣味大虾,嗯,这些。”
“这么多?”
“缅甸菜很开胃,肯定吃的下。”
两个人拿起茶杯,一股清香从木头杯子里面溢了出来,沁人脾肺。张妮不禁深深嘬了一口。
“So,你在考虑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有点滑稽,不过……我前段时间看了几集一个韩国的片子,说是一个大概年纪400岁的外星人,有着年轻人的外表,在大学当老师,跟住在隔壁的一个电视明星相爱。”
“听上去是个很messed up story啊。”Ken说。
张妮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是,是我描述的不好。应该这样说,一个当红的明星爱上了住在她隔壁的大学教授,但是没想到他其实来自外星,于是他们的爱情要经受不同寻常的考验。”
“这样听上去好多了。”Ken点头,“那么你的问题是什么?”
“就是当一个人如果永远有着年轻的外表和身体,他的心态会不会一直年轻?”
“哦?”
“我还得回过头解释一下。通常大家都说,年纪大的人脾气不太好,尤其是行动不方便的老人,更是脾气大,有时侯有点古怪。于是我想,心理学角度,很小的小孩子有temper tantrums,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locomotion,也就是自由行动能力。小小孩不会跑,不会走,要什么拿不到什么,就以发脾气来表达frustration。那人年纪大了,是一个倒退的过程,从生理开始到心理,有时侯大家都说,老人要哄的。其实,可能跟老人的locomotion的能力一点点在退化关系,他们不像年轻时健步如飞了,他们力不从心了,他们又回到那个想拿什么拿不到的阶段了,所以有着某种气愤。所以问题就是,如果一个人一直拥有年轻的脸和年轻的体魄,他的心理会不会也一直年轻?”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人的心态的老化到底是不是自己外貌引起的?如果你一直有年轻的体魄,吹弹可破的肌肤,别人也不知道你的年龄,那么你是不是对自己的一些原谅会多一点?是不是会告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是不是一直会比较乐观,因为、当没有人知道你年龄的时候,他们也就无从判断你的成败?比如一个人20岁当了教授,大家都觉得他很成功,65岁当了教授大家觉得未免有点晚。而如果你60岁有着20岁的外貌,即使不是教授,大家也不会有任何judgement?人对自己价值的衡量是不是有时侯也来自时间和年龄?所以当你知道自己会一直年轻的时候,就更容易宽容自己?所以老人的脾气是不是来自已经没有时间宽容?”
“这个……很有意思。其实我觉得亚洲人更容易用年龄作为一个基准去判断人,任何成功前面必定要加一个年龄的标签,少年得志,大器晚成。其实是一个横向比较的结果。”
“横向比较?”
“就是Sophie采访你的时候,你所说的与别人比。别人到了什么年龄取得什么成绩了,我有没有呢?这是一个从小一个班级孩子比成绩的延伸。从小就这样比,长大了也这样比。你不觉得吗?”
“嗯。有些道理。”
“西方人是纵向比较,跟自己比。我有没有做我想做的人,我还有多少事情要去完成。所以,你考虑的问题,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额?”
“你说年龄是衡量成功的一个标准,我认为不是。成功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年龄段,有的时候是你的努力,有的时候不可否认,是机遇。跟年龄本身没有太大关系。”
“那你认为成功来的早还是晚好?”
“来的时候你正好准备好了,是最好的。没准备好的时候,还是努力比较更开心一点。好比如果我今天中了一千万,我都不知道怎么花。”
“我想,我们对成功的定义也有些不同哎。我们文化里的定义是同类人的出类拔萃。”
“哦,我们的定义是把自己喜欢做的做到最好,当然必须要有相应的物质回馈。”
张妮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觉得他的思想有着匪夷所思的成熟。
“我能问问你几岁了吗?”张妮道。
“26。”Ken不假思索的回答。正好菜上来了,他便示意张妮先吃。
“你不想问问我几岁了吗?”张妮试探着问道。
“不想。”他伸手拿过叉子,开始拌起绿茶沙拉。
“为什么?”
“了解你这个人比了解你的年龄有趣多了。”
在使劲写!希望能尽快结尾。。。
开门一看,门口站的是艾小杨。
“我能进来坐一会儿吗?”
“当、当然可以。”许述道。眼前的艾小杨胡子拉碴,神情疲惫不堪,像是从春运的火车上半路给人推下来的一样。
艾小杨进门,放下背着的包。
“现在屋里都堆满了东西。你去原来的工作间吧,里面有两个沙发可以躺……不是,休息一会儿。”许述很谨慎的选择着说话的用词,“厨房里有吃的,随便拿了吃。”
艾小杨没有搭话,径直走到休息室,整个人像失重一样的倒在沙发上。
许述从厨房拿了两罐啤酒,走到门口,扔给他一瓶。艾小杨接过啤酒,兹的一声拉开,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许述靠在门边,喝了一口自己的啤酒,思量着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屋里的沙发上喝,一个人站在门边喝,尴尬的沉默着。
“那个,”过了好些时候,许述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我这里有好多你的信。好像也有语言学校来的。”
艾小杨还是不说话,呆呆的喝着啤酒。
许述于是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走过去,跟艾小杨碰了一下酒瓶。
“庆祝什么?”艾小杨问。
“哥们又单身了。所以这儿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就休息一会儿,不会留太久的。还有项目要做。”
“行,那你先休息着,我不打扰你了。”
许述转身走出屋子,把门带上。
回到客厅,继续开始打印、晾干、定色。他不知道艾小杨怎么了,也不太想问。艾小杨现在对于什么都很敏感,稍微用错一个词,他便会恼羞成怒,甚至会扬长而去。他既然来了这里,说明他还是把这里当个家,先让他安顿下来,什么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欸,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纽约这些年,许述开始习惯了。华尔街的精英随时可能失业,每个月开销用的捉襟见肘的自己创业,可能马上飞黄腾达,住着的豪宅可能因为一笔资金周转不灵就必须出卖,上个月还恩爱着的人可能下个月就离婚了。他开始习惯纽约的起起落落了。
白T恤的箱子越来越少,成品的箱子越来越多,许述想着,心里想着办法使自己开心一下。艾小杨的出现不折不扣让他本来的担心更加剧了。但是他不能分心,必须完成所有的制作,这样才可以交货,然后拿到对方公司的钱,然后才可以做其他事情,比如给艾小杨安顿接下去的事情,比如他自己的公司业务怎么拓展。
公司只要一开,就不能停。他投下去这么多钱,还有精力,还有太多,他必须一刻不停的做下去。
机器还在响着,门又响了。奇怪,平时都没有人敲门的,今天怎么那么忙。难道是快递?不可能,他又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
疑惑着,许述把门打开,是Jeff。就看到他神情凝重,话也不说,直接走到客厅里,然后点上一支烟。
“怎么了?”许述感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Jeff猛吸着烟,手都发抖了,还是不说话。几口,就把烟差不多吸完了,扔在地上,又点了一支。
“喂喂,到底怎么了?”
Jeff拿另外一只手往脸上狠狠的一抹,还是看着地上,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他们公司倒闭了。”
“什么?谁?”
“跟我们签合同的公司,我朋友的公司,倒闭了。”
“怎么可能?”
“他们担保了另外一个公司的贷款,结果那家公司给Walmart做的供应商,几个集装箱的东西海运的时候掉了,不仅拿不到货,还被Walmart索赔,索性就宣布破产,然后殃及到我朋友的公司。现在我朋友的公司资产在被清查。”
“也就是说……”许述喃喃的道,没有再说下去。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做的东西全部都废了,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了。”
许述一下子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想接下来的事情。等于说他几万块的投资全部都打水漂了,不算,他所有的努力,所有对未来的设想,全部都变成泡沫了。就那么清脆的叭的一声就破掉了。那他以后怎么办?公司怎么办?别说业务,他的生活怎么办?
他一下子觉得所有的气和血都涌上头顶,挤作一团,拼命的在相互推搡着,要撑破他的脑袋。
“不,你让我想想。”
“对不起,我根本没想到……”Jeff满脸愧疚。
许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那种事情,谁都想不到的,不怪你。给我支烟。”说着,他扶着墙坐到地上,接过Jeff递过来的烟,猛烈的抽了几口,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Ok,首先一件事情,他不能慌,他必须镇定,他要是乱了阵脚,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许述吸了几口烟,感觉浑身要飘起来了。脑子更不清楚了,不过也好,暂时没有那种恐慌了。
许述努力站了起来。他一直就是一个alpha male,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的失败,更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失败以后的惨样。没什么,任何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钱,他可以继续赚钱。
“不是party吗?”他强打起笑容,给Jeff一个眼色,Jeff点头意思说他明白。
“party结束了呀。我们就回来了。告诉你呀,我们的T恤简直全场中心啊,大家都过来跟我们登记说要订货,我想我们能不能多做几件……啊,怎么了?”蒋清和郝莲走了过来,一脸诧异的看着许述和Jeff。
“没怎么,就是有点累。”许述搪塞着。
“没什么怎么一地烟头啊?”郝莲不相信的问。
“在、在聊天。”Jeff帮忙搪塞。
“不对呀,你们两个脸色都很难看。”
“不要瞒我们,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呢。”
“啊呀,小孩子不要瞎参合。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许述笑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不是公司……”郝莲问,却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没有继续下去。
“我们都是一个团队了,你不该瞒我们,”蒋清倒是不依不饶,“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呀。”
“就是一点小glitch,对方公司资金周转有问题。”Jeff看许述没有回答,赶紧找了个借口。
“真的吗?”蒋清盯着许述问。
“其实,”许述开始想搪塞,看到蒋清的眼光,看到一旁郝莲的关切,一下子觉得没法再瞒下去,“对方公司倒闭了,我们这批货出不去了。”
“啊。”蒋清和郝莲同时轻呼了一声,又相互看了一眼,“一分也收不回来了吗?”郝莲问。
“是的,所以我们在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哇,堆那么多东西,看着心里也难受。”蒋清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个朋友的礼品店倒掉也是一样,家里到处都堆满了各种礼品,看的心塞塞的。扔掉舍不得,放着又闹心。”
“哎,你别那么说,”郝莲道,“我们这些可不是没人要的东西,至少,刚才不是很多人登记了要买吗?我还说可以多做一些自己卖呢。”
“对呀对呀,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卖这些T恤呢?”蒋清叫起来,“说不定比给别人做更赚呢!”
“怎么卖?”Jeff问。
“多啦,可以在ebay上卖,还有很多网站,同学之间,肯定受欢迎呀。”
“现实的说,网上卖是不可能的,”许述道,“你们想想,写1万个信封,跑成百上千次邮局是什么工作量?都不够人工的。”
“那人家不是ebay上卖很多衣服吗?”
“那是少量的东西可以在网上卖。大规模的,要么有一个实体店,要么有一个配送系统,否则时间和人工都拖不起。唉。”许述低头,拿拇指和中指夹着烟,又吸了一口。
“要不我们去租个店面?”郝莲小声问。
“不太可能,”Jeff说,“租约5年一签,租金半年一付,关键是现在不会有临时的店面。我们中东人喜欢开杂货铺,这点我比较清楚。”
“哎!说到临时店面,”郝莲打断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pop-up shop?”
“什么?”
“就是纽约才有的一种很特别的店。这些店面在很旺的市口,会出租给年轻的创业者几天或者几个星期,很多自创品牌的服装设计师或者首饰设计师很喜欢租!因为他们的店才出现几天或者几周,短时间,所以有了pop-up shop这个名字。然后空的店面再租给别人。”
“现在可以租吗?”蒋清问。
“可以,圣诞节之前听说这样的店很多,尤其是礼品店,一年只做几周,开个门市不划算,他们都租的pop-up shop。”
“那租金多少?”许述一直听着,觉得那是个可行的方案。
“大概……一天1000吧。”
“我想我们这样的量,至少需要租到年底,大概15天。”许述斟酌着。
“也就是说需要15000块的租金?”蒋清问。
“我不知道我卡里还有没有那么多钱。机器已经投了7万,T恤又是5万……我一会儿到银行查一下。”
“不用查了。”旁边传出一个声音,是艾小杨,“你的卡里没有钱了。”
“小杨,你怎么在这里?”蒋清和郝莲诧异的叫起来。
艾小杨冲她们两个摆摆手,算是打招呼,然后又对许述说,“我用来投资我的项目了。”
“啊呀,小杨,你怎么用许述的钱不跟他说呀!”郝莲急的快哭出来了,“你叫他现在怎么办?”
“切,投资什么不是投资啊,”艾小杨不屑的哼了一声,“投我的项目比他的东西可值钱多了。”
“小杨,我不是不让你用,但是你用了应该跟我说一声的,现在搞的我有点被动。”许述用很平静的声音说着,没有焦虑也没有愤怒,不知道是刻意保持,还是实在没有力气再爆发了。
“跟你说了不是一样吗,都是用了。”
“可那样至少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是不是可行。”
“笑话,你懂吗?电影项目的可行性要你来分析?电影里就算投个小广告,也比你做T恤要好吧?你看看你,也算是个设计专业的硕士,整天在家里就手工作坊似的做点T恤,还不如人家温州人。你跑美国跑纽约来,就是为了卖T恤?”
“小杨,你过分了!”郝莲叫起来,“哪个人做事不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哪个人创业不是要自己打点的?你以为别人都会跟你一样有一步登天的想法?你不愿意吃苦就想成功,首先就是做错了。然后你又拿着人家的辛苦钱投所谓的项目,回头还看不起人家的劳动。艾小杨,你要是但凡能脚踏实地,大家不会都不支持你。”
蒋清听着郝莲这一段话,惊讶的嘴都张大了,她从来不知道郝莲会发怒,更不知道她能这样教训人。一边张着嘴,她一边两手轻轻拍着给郝莲鼓掌,“真厉害啊……”
“很好,你也算是说出了你们大家对我的看法。不支持?我也没指望你们支持。多少人没成功的时候是被别人看扁的。你们不支持我就对了,因为你们的水平,也就能支持一个手工作坊。我艾小杨在这歇脚都嫌你们不配。”
“那你走!”郝莲喝了一声。
“哼。”艾小杨从鼻孔轻出一口气,转身进房间拿了他的背包背上,“狗眼看人低。跟你们在一起绝对拉低我的身份了。”
“等等,小杨,别走,”许述伸出手来拦住,指缝里的烟还在燃烧着,“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她们两个小孩不懂事你别计较。对,钱投在哪里都是投资,我丝毫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会想办法解决我自己的问题的,你在这里多休息几天,我们兄弟也好说说话。”
“许述!你拦他干什么!”郝莲叫,“你让他走!”
“x,也就是你们几个才能在烂工棚里睡觉,我就是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回头把钱10倍还给你。别人模狗样的在这里跟我道歉。”说着,他身体笔直,推开许述拦着的手,径直朝门外走去。
许述一言不发,手垂了下来,沿着墙角,整个人蹲到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杨,记得有空再回来看看,哥一直都等你。”
每次在车床上锉出一个零件,我就在一张图纸上画一个勾。
有的时候车间里所有的机器都响,声音隆隆,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有的时候车间里只有一两台机器轮流响着,停下来的时候,房间里便一片寂静,连呼吸都听得到。我只是看着车床上的锉刀,和原材料上的划线,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车床、我、零件,是最真实的。我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存在,忘记了比赛,忘记了对手们包括Ottoson,忘记了日日夜夜……
我的桌子上堆了面包和泡面。每次饿了的时候就拿块面包吃,胡乱的塞进嘴里,吃的猛了还会噎着。这让我想起了考GRE的时候在小屋里做题,晚上楚一给我带晚饭来,我饿极就猛吃,吃噎着了,楚一便递过来温水,说你别着急,慢慢吃,都是你的。现在没有人这么关心的过来拍拍我的后背了,因为送我出关的一刹那,楚一说,以后无论什么事情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每个人会为自己想做的事情付出很多代价,这里面会是辛苦,会是失落,会是寂寞,很多很多。不过,只要我做出一个零件,就朝我的付出更迈近了一步。
车床吱吱嘎嘎的响着,锉刀每碰到一个零件,便发出尖尖的声音。我戴着有色眼镜,看到了火花溅出来,伸手过去换面。六面切割完,继续用磨刀磨。做好一个放在一边。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体力去多想,我只想尽力把所有的零件做完,因为我必须做完。此刻,任何事情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的眼里只有齿轮和传送带,一个一个,搭建我的玩具梦的最最具体的实物。
是的,在我的梦里,我有好多好多的玩具,他们会动会说话会眨眼。我可以设计和制作任何我想要的玩具。我的生活像是一个童话。这是我的梦。
但是这个梦做的好辛苦。这一路走来,时常会问自己:值得吗?你真的为了实现一个梦才付出这么多的吗?
我抹了一下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是的,值得。我要挥动翅膀,哪怕我只是一个小鸭子,我也要挥动翅膀。因为我想飞。
一个一个零件,就像马拉松路上的每一步,累到任何一刻我都会垮下去,但是咬咬牙,继续跨出下一步。
白天黑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车床和零件摩擦的声音开始变得悦耳。
好多,还有好多要做。就像马拉松,离目标好远。但是只要我相信自己,我就一定可以!
继续拿了一个螺丝开始锉。手一抖,镊子没拿稳,锉坏了。我一着急,就又想哭。
“你就是一头小野兽,拼命起来没人拦的住,想做什么都可以。”拉尔夫的话又响起。
是的,我能走到现在,已经一路磨出这么多血泡来了,还会怕什么。我就是一头小野兽,身后有一个燃燃的小宇宙。
功夫小子一脸的无所畏惧,呆萌的看着世界,因为他心中有宇宙,看穿镜花水月世间万物,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他超俗他淡定他胸有成竹。
一时间,我感觉充满了能量,做了一个功夫小子的打禅动作,“继续!”
累了的时候,我会到洗手间去冷水冲脸,再累,我就趴着睡一会儿。既然是野兽,就要一直往前冲。
此刻,我已经没有对手。我只顾一路往前,一定要咬牙跑到底,一定要到终点。别人如何不重要,一定要战胜自己!
“大家注意,presentation就在一个小时以后,请准备好。”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如果是在梦里,我必须醒来,如果是在现实,那么今天是比赛的最后一天了。
我猛地一激灵,胳膊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趴着睡着了。然后努力睁开眼睛,抬头看看周围。
“哦,天哪,你需要多的时间休息一会儿吗?”工作人员过来看着我问。
“不,不用,我回驻地冲个澡就好。”
“记得准时到,今天的presentation是你们最后一次,很重要。”
我回到驻地,冲澡,换了衣服,喝水,拿起Jane给我的水晶球。今天就是最后一战了。我突然很激动,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企盼,这一天终于来了。
评审大厅里,评委在长桌后坐成一排,选手离开几尺在对面坐成一排。
“大家好,经过一个月的激烈比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天,决赛陈述及颁奖。今天我们有特邀嘉宾,美国孩之宝集团总裁查普曼先生,作为我们的主要评委。本次大赛一等奖奖励是与孩之宝集团为期两年的首席设计师合约……”
“你们早点回去吧。”
“我们回去也没事情做呀。”蒋清说,“要不帮你整理一下屋子,把这间的东西放那间去,腾出一点地方来……”
“等等,你再说一遍。”郝莲突然说。
“我、我说……把这件的东西放到那间去……说错了吗?”
“我想到一个办法。反正pop-up shop是可以时间长短随意租的是吗,几天到几个星期不等。我们为什么不在一个地方租两天,等到卖了T恤,有了回笼资金,再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租几天呢?”
“好主意啊,比如一天卖掉200件,然后有足够的资金去另外一个地方租几天,然后卖掉更多。这样钱就越越来越多了。许述,你看怎么样?”
“嗯,我觉得可以。”
“同时,留几个人在这里做,把剩下的都做完,我们力争在圣诞节前都卖完!”
“你们两个,平时看看只会吃喝瞎闹,真的到时间了还很有脑子的吗。”许述笑了。
“这叫急中生智吗。”蒋清得意起来,“平时这种技能隐藏的很好。”
“哎!你还有什么东西也隐藏的很好。”
“什么?”
“刚才我们从外面带回来的晚饭啊,你藏起来就忘记拿出来了。”
“啊呀,真的呐,还好还好,还热的呢。”
许述看着两个女孩子,感动到心底。一直都是他照顾别人,没想到她们两个也长大了,开始照顾他了。也就是这一年的时间,她们真的长大了。
许述他们选的第一个pop-up店是在Williamsburg桥下面的SOHO一带。周围是饭店,酒吧和咖啡馆。市口热闹的人来人往就没有停过。
几个人把架子搭起来,放上T恤。
“对对,你们上次不是预定T恤吗,现在我们在SOHO店里开始卖了,赶紧过来啊,晚了就没有了。”蒋清大声对着电话说,“转告另外几个,今天一起过来哦!”
郝莲则是帮着许述把电视跟手机连在一起,展示手机屏幕上3D的动画。
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女生。
“对不起,我们还没开呢。”郝莲过去抱歉的说。
“哦,我是Village Voice来采访曼哈顿的pop-up店的,我们这期收集所有圣诞主题的pop-up店,所以我就进来看一下。”
“哦,那好,请随意。
“你好,请问……你是店主?你看着很眼熟。”
“我也觉得哪里见过你。哦,对了!记得上次的《没落的印第安足印》乐队的演出吗?那时候你来采访主唱的。”许述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Kirsten的男朋友。”
“额,前男友。”许述有点尴尬,不自觉的瞥了郝莲一眼,好在她没有听到,正在很认真的整理货架。没落的印第安足印,一个仿佛很远的名字,恍惚前生今世的感觉。
“来,说说你的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是一个我设计的动态T恤。首先,T恤上的人物你这样看,就是一个图案。但是如果用手机下载一个软件,然后扫描T恤,这些图案就会变成三维的,然后生成动画,你还能自己打字配对白。”
“啊,这么好玩?”
“是啊,你来看我们的演示。”
“天哪,太神奇了。我今天跑了几十家pop-up店,就你这家最有趣了。”
“嘿嘿,是吧。这个技术也是独一无二的呢。是我的创意。原本呢,这整个系列是给一个公司设计做广告用的,现在我们就直接投放市场了。这一件T恤还可以当贺卡,扫描出来生成的人物有动态之后,你可以让他们讲任何你想让他们讲的话,比如表白求爱,比如恭喜道贺。”
“哈哈,太好玩了。真的会说话耶。”
“喜欢的话,来,送你两件。”
“不不,我们采访不能接受礼物的。但是我太喜欢了,我自己买好了。”
说着话,门又被推开了。
“许述,我带了两个朋友,这位是Sophie,这位是Ken。他们都是来参观你的T恤的。”
“不能叫参观,是叫欣赏。”Ken笑着伸过手来,“你好,我是Ken。”
许述握过手以后道,“来,这里随便看,各种样式都有。”Ken和Sophie走开去看T恤的时候,许述看着张妮又一脸坏笑。
“看我干嘛?”
“一个比一个帅。我一年也就一个女朋友,你倒是走秀一样的尽给我带男模来赶场子,这都第几个了?”
“去去,什么眼神。他就是一个小孩,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管他多大啦,推倒一个是一个,这年头流行睡男神……绝对不亏,真的,说什么前生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尼玛,你是要跟这种五讲四美的帅哥并肩睡过呀,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呀……”
“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这个T恤有其它尺寸吗?”Ken过来问。
“擦,五讲四美不懂中文吧?”
“我想每个尺寸买3件,送给朋友当礼物。”Ken说。“对,我也要,小号和中号各5件,这样我们圣诞趴可以一起玩游戏。”Sophie说。
“你还不赶紧做生意去!”张妮瞪了许述一眼。
赞设计师! 说到底,人都是在跟自己比赛。
期待大结局 人物原型 还有拍成电视剧 再看个过瘾
许述叫郝莲招呼Ken,回头会Nora说,“其实我也没想过。现想的话,叫……”许述使劲的搜肠刮肚。
“我喜欢这件,这两个人物如果动起来的话,让人感觉你在一个空间,他们在一个空间,很有趣。”Ken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喜欢的话多买一件。”郝莲说,“我给你打点折。”
“对对,送人最合适了。”蒋清道,“我们这里可以做礼品包装。”
“hmm,我觉得……”许述想了一下,“既然T恤是一个空间,动画又是一个空间,就叫做‘零度空间’吧!”
“这个名字好听,我喜欢,那我报道就写位于SOHO的零度空间pop-up。我们是日报,我现在要赶回去发稿了,明天报摊就可以看到了。”
“太好了,谢谢你哦,Nora,有空常来玩。”
店里热闹得各路对话同时进行,谁都没有闲着。Ken抱了一堆衣服到前面等蒋清包装。
“你买这么多?”张妮有点想笑。
“是呀,她俩太会推销了,这个好那个好,每样买两件,一下子就这么多了。不过这个T恤真的好玩啊,外面没有,买了当圣诞礼物送人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又进来一批人,蒋清大声的招呼,“你们来啦?快点,快点。明天开始就每人限购两件了,赶紧趁今天多买点。”那群和蒋清郝莲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呼啦一下就往放着T恤的架子拥过去。
“啊?有限购呀?”郝莲轻声问蒋清。
“没有啦,吓他们的,饥饿销售吗。我们买AF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平时没什么人买,一说限购大家就像不要钱一样的买。”
“嘻嘻,还是你厉害。”
“张妮,”许述踱步到张妮身边,“我觉得五讲四美是冲着你买了这么多T恤的。说实话,要是今天我卖袜子,他也会买到拎不动的。”
“你别闹了行吗?要是明天我再带几个朋友来,人家一高兴买多了,又变成我男朋友了。你索性出个广告说,买最多的可以送我当女朋友。”
“哇,你太帮忙了,为了朋友你这么牺牲色相的?”
“哎你!”张妮语塞,气得狠狠的盯着许述。
“我错了我错了,用词不当,那不叫牺牲色相。”许述一连串的道歉,“睡男神是稳赚不赔的,你那叫一箭双雕。”张妮无奈的看着别处直摇头。许述降低声音道,“喜欢他,就睡了他。”
“我买好了,她们包装的很漂亮,今年的圣诞节,我的礼物出奇制胜啊。”Ken抱着一个大袋子走过来说。
“你要是再买两袋,我们店送床单的。”许述说。
“什么?”Ken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他说买的多送ipad。”张妮赶紧抢走话题,“当然,也就是说说的。对了,圣诞夜的晚会你确定要来吗?”
“来啊。”
“那我回头把地址发给你。”
“太好了,我很盼望。”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许述顺手从报亭买了张Village Voice。果然,第六页的地方,有正版报道纽约pop-up shop的文章,其中他的店还给配了图片,是手机app的截图。
许述到了店里,喝着咖啡,给Nora打了电话,“报道看到了,谢谢你这么捧场。”
“你们店的地址给我一个,很多人都打电话来问呢。”
“额,我们店在这个地址也就是今天了,明天要搬去别的地方。”
“啊?新店地址呢?”
“我得下午才知道,我的朋友在帮忙找新店址。”
“那你知道以后马上通知我,我在网站上更新。”
“好的,一定会的。”
“哎,等等,新的店址几天?”
“也就两天吧。”
“还要搬?我还要更新?”
事实是,每次Nora一更新,有人拿了地址过几天去买,发现店不在,然后又回到网站上查地址。许述的店,今天在布鲁克林,明天就在Long Island City,后天又在Columbus Circle。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噌的一下窜出来,过两天又销声匿迹。
他的fans们突然发现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居然就开始了追店的行动。
“今天我在Union Square看到零度空间啦,大家快来!”Instigram上居然有人开了个专栏,叫做“寻找零度空间”,谁在哪里看到许述的店,就拍了照片传上去,然后一群fans涌过去。“零度空间今天在Dumbo!”“Bushwick惊现零度空间!”
一时间,网上热闹非凡,“寻找零度空间”居然变成了一个大众游戏。还有几个人把这事儿写成了一个歌,自唱自演,拍了段录像也放在instigram上面。
每个到零度空间的人,必定买T恤回去,不仅自己买,还给朋友带。有几次差点买的断货,害得他们临时叫人从制作的地方加急送过来。
穿一件零度空间T恤变成了年轻潮流一族很显摆的一件事情,那意思就是,“我找到零度空间了,我一路追过去买到了”。
“要是卖完了,我们要不要进点新的T恤?”郝莲问。
“不要,我们玩几天失踪,等到大家嗷嗷叫的时候我们再出现!”蒋清得意的说。
两个女孩又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许述走到店外面,双手伸开,大大的舒展开来,深吸了一口空气,天空真蓝。
我累的几乎听不到他在讲什么,手里捧着三个制作完成的功夫小子,而Jane的水晶球则挂在胸前。
我像功夫小子入定了一般,游离在整个比赛之外,恍惚间有一种感觉,就是比赛已经不重要的。因为当我把所有300多个零件组装起来、给功夫小子上了发条,看到他生龙活虎的开始打拳那一刹那起,我觉得这就是比赛所有的意义所在。
功夫小子的外形设计,我采用了一种反传统的手法,传统的设计思路是动物拟人化,但是功夫小子的外貌,用的拟动物手法,小眼睛、小嘴、两颗小门牙,哈哈,就是仓鼠一副天生呆萌相,看了都想让人使劲捏一把。他穿着夜行衣和草鞋,系着腰带,那行头,不言自喻,有着浪迹天涯和天下唯我的出生牛犊之气概。
他的打禅,我设计的是一手莲花掌朝天、一手莲花掌向心,然后胸前交叉坐下,入定。扫地相对简单,就是一路扫,但是扫把倒是费了我不少心思,因为硬塑做出来的效果很僵硬很直,我于是把上面都换成了硬纤维。纤维无论如何都有一定的柔韧度,扫起来还有刷刷的声音。做完之后,其实我把他放在桌子上打扫多余的部件,他居然扫的有模有样!打拳的功夫小子是我的主打设计,在上满发条后,能够打足足一分钟的龙拳。龙拳动作柔而大方,手法有抱、拧、转、抄等;腿法有旋风脚、摆、扫、飞脚等;步形有龙形步、独立步、马步。总之,神形兼备,虎虎生威。
说实话,300多个零件全部安装完毕之后,我其实特别特别紧张,如果动不起来,我不知道是哪个零件有问题,而且动一个零件要动周围一片零件,重新计算和制作。所以,当打拳功夫小子完成的时候,我整整看了5分钟,最后决定上发条。拧紧发条之后,放在桌子上,那一刻,我根本不敢呼吸。随着发条滋滋的声音,他开始动了起来,马步、出拳、扫堂腿!我看着开心的又跳又哭。真的,所谓的心血,所谓的结晶,就是这种感觉。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下面,请设计者展示作品,并做产品陈述。我随意抽取号码,抽到的请演示。”
我努力保持着眼睛不闭上。产品陈述完之后我想干什么?睡觉。认真的睡几天,然后吃火锅。好饿。不对,应该吃了再睡。哎,人生有时候其实非常纠结,你说这种情况下,到底是大睡一觉还是大吃一斤?的确是个难题。
前面的人还在陈述,“……这个设计采取的是磁铁碰撞技术,两个车碰撞以后会弹开,各自回到轨道,继续运行……”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设计。还有有些模糊,好像是两个轨道小车,飞速的开动。
“谢谢这位选手,现在我们来听一下查普曼先生的评判。”
“你的这个设计,看着动感很强,而且颜色搭配很好,”查普曼说,“可是相同的概念,我们孩之宝在80年代就有了。我想,你大概不是一个玩具的狂热爱好者,而是科技爱好者,你的技术设计的很完美,但是缺乏对玩具的疯狂热衷。要我说呢,你是玩具界的超级机械师。”
“好,下面一位选手。”
我虽然脑子反应已经很迟钝了,更以前跑的脑缺氧的感觉差不多,心里却有些吃惊。决赛好像评审过程很干脆,没有什么打分算平均分之类的,完全就是面前的几个专家凭职业嗅觉决定一个设计的成败,真的雷厉风行、作风彪悍,这得有多强的心脏才能有这样的承受力啊。
“这是一个spaceman,整个玩具表现的是他在失重情况下走路的步态,并且会挥手致意,这是一个给6-10岁孩子玩的玩具,启发他们探索人类未知领域的动力……”
“打断一下,你的这个设计就是步态和挥手为主要动作?”
“……是、是的……”
“我认为你的设计过于简单了,对于这个水准的大赛来说,你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查普曼道。
“是这样的……我原来设计的是太空船和太空人一个系列。但是船的舱门打开出了问题,所以没有展示这个产品……他应该是舱门打开后从船里出来的……”
“等等,那你现在告诉我,最后展示产品还缺一样?”
“也不是,就是整个设计没有原来构思的那么完整…..”
“请坐。”查普曼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
这一下,吓的我有点惊醒。
“下面一位选手,希望你给我们带些新体验。”
“我的设计叫做未来世界,这是我所设想的在未来世界的昆虫。”说着,那选手拧开了几个造型的开关,一个开始爬起来,一个扑腾着要飞,还有一个就开始横冲直撞起来,还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我的设计是表达了未来世界的各种奇异存在,比如这个六角兽,还有独眼豸……”
查普曼的脸上明显纠结起来,眉毛都快锁到一块了,他一手支着下巴,研究的看着那些造型,半天没有说话。那几个未来世界的虫子也不知道动物,在一起欢快的蹦达着。陈述完毕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查普曼,他还是没有说话。
选手尴尬的不知道是坐还是站着。旁边几个评委也三番两次转头看看查普曼。
“那个……”他终于开口了,“我对你造型的创新表示赞赏。”
选手听了,舒了一口气,刚想笑。“但是我个人认为那些造型并不讨喜。”查普曼继续说,“从审美角度来说,不赏心悦目。”
“可是我认为未来世界的审美或许完全跟我们不一样。”选手争辩道。
“或许你是超前了,或许你的视角很独特,但是那些造型从我的眼光来看真的不可爱。”查普曼又认真的看了一眼设计,“我还是投否定票。”
一言既出,没有回旋余地。选手只能坐下。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比赛里只剩下Ottoson和我了。
或许是我下意识的只有把Ottoson当成对手,或许是刚才我真的太累了,总之,之前的选手发言我都是在半睡状态。而现在,我一下子醒了。
Ottoson站起来,演示他的产品。
“这是一组无人无影机,我们现在要么说drone无人战斗机,要么说隐形战斗机,我设计的这组是既无人又隐形。”说着,他拧开了开关,一个战斗机直接升空开始半空飞行,但是没有往前飞的很快,而是在原地停留了。
仔细看了下,是Ottoson的设计,把旋转的叶片周围放上类似**的一圈包起来,然后这个战斗机上下左右前后,大大小小有6个旋轮。
“它可以在半空停留,你碰它一下,它会借力往前飞,而且设计安全,绝对没有伤到手的危险。”说着,Ottoson轻轻的碰了一下战斗机,那飞机像是一个被推动了的小推车,自己往前飞了一段。
“这个是会空中回旋的。”说着Ottoson又开动了一个,“还有这个,是自己绕圈的。”
查普曼看着频频点头。旁边的一个评委跟他耳语了一阵,他一边听,一边还是点头,目光往我这里飞快的扫了一下。Ottoson展示完毕,既没有点评也没有判断,只是示意让他坐下。
“好,下面,最后一位选手陈述。”
终于,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努力,要达到一个结果了,是好是坏,我已经无心去判断,我感觉自己像那个扫地的功夫小子一样,只顾专心的做自己的事情,心无旁骛。我要做的,就是做好最后的陈述。我的作品已经完成,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你们无论给我什么评判,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已经置身度外。
摸了摸胸前的水晶球,我站来。
激动紧张的等更新
我拧开了打拳功夫小子。放到桌上,没动。居然没动。
“来,你放开手,让我们看一下。”一个评委说。
嘘,原来是我自己手都没放开。我心下又好气又好笑,想着便把手拿开。功夫小子啪啪的就开打,龙虎精神,行云流水。我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柔情,是爱是怜惜是感动,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认真很用力的小可爱,是一个真正有生命的存在。
“好了,请你陈述一下。”
“这是功夫小子,总共用了315个零件,有36个动作。他打的是龙拳,在上足发条的情况下可以打一分钟。这个造型采取的是模仿小动物的神情,达到一种通用的卡通感。”
“请你展示另外两个。”
这个时候,我的眼里只有功夫小子。评委,对手,仿佛都不存在了一样。我的世界里只有我的作品。
“这个是打禅的功夫小子。他入定前的动作是天气之大,我心更广。希望能够借这个作品帮助看的人冷静,沉思,进入禅的境界。还有这个,是扫地功夫小子,他……”额,扫地功夫小子,我正想着介绍他的用词。
“禅说,扫地就是扫心,心地清净了,世上无处不清净。”查普曼笑着插话说。
我抬头诧异的看着他。“Well,我的很多创意是在打禅之后出来的。”他解释说。
我回头继续陈述道,“是东方文化,但是他的造型是一种universal的共通,希望能够打破文化局限和文化隔阂……”说完,我充满信心的看了一遍三个功夫小子。
一个评委笑着示意我坐下。
几个人一阵交头接耳。
此时,我反而不紧张了。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无论如何,这三个功夫小子会是我最钟爱的作品。
“我们商量了一下,”评委主席说,“最后两位选手的作品,从设计理念到造型,到产品复杂程度,到成品的精密程度,都是旗鼓相当的。这让我们很为难,不知如何断定。现在这样,让查普曼先生给你们两位出最后一个问题。”
查普曼看着我和Ottoson,终于开口,“你们知道这次比赛最后的胜出者是跟我们公司签约,而公司也将购买你们设计的版权,投入生产,作为明年的产品投放到世界各地的市场……”
我静静的听着,既不紧张也不兴奋。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最后的决赛我会是这样的平静。
“所以,我对你们的设计要提出修改意见。无影战斗机,设计理念和动感效果都非常好,如果要作为孩之宝的产品,我希望机身披美国国旗。设计者同意吗?”
Ottoson站起来,“当然,如果孩之宝公司要购买版权,我愿意作出任何修改,以满足公司和市场的需求。”他说的彬彬有礼,温润儒雅,仿佛是一个谦逊的大师。
这种题目,明摆着就是要试探参赛者的能屈能伸。Ottoson太精明太会计算,他深谙游戏规则,马上做出让步。说实话,他真的适合这个行业,也适合参加这样的比赛。以他的事故和圆滑,他真的应该胜出了。
“对于功夫小子,我的意见是,能不能改成有特色的外貌,比如我们可以推出金发系列和黑肤色系列。”查普曼转过脸来问我。
我起身,“在我作出回答之前,我想再阐述一下我的设计理念,功夫小子的外形是无差别设计,没有标志性的identification,既不代表亚洲人也不代表任何肤色。他universal的共通,希望能够打破文化局限和文化隔阂……而且一个设计有着自己的完整性,所以,我的回答是no,不修改。”
是啊,功夫小子就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孩子,我的心血,怎么能够就轻易改动。而且查普曼并不理解我的设计意图,他的要求是无理的,就像是要夺走一个你的亲生孩子,告诉你他能抚养的更好。但是不,这是我的孩子。
“以我的专业眼光,这个设计的共通性是一个优势,但是投放市场或许也是一个不安全系数,你再考虑一下。”
我摇头,“不,首先或许你的专业眼光是对的,但是我也相信我自己的设计。我是一个资历很轻的设计师,但是我对玩具有着完全的热爱,毫不夸张的说,每个我的作品都是把我的心和灵魂注入进去的。我希望能够保证我作品的完整性。其次,真的,你不尝试怎么知道无差别设计不会使更多的人喜欢?小孩子的概念里面没有肤色和头发颜色之分。我记得我的第一个娃娃是金色的头发,我没有感觉她和我的不同。不要人为的制造自我的identification。最后,有些事情不能完全用理论解释,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设计一定一定受欢迎。我从小没有玩具,因为这种匮乏,所以有着一种对玩具本质的敏感。我……不知道,就是直觉……请相信我的直觉,不要去改变他……”说着,我的声音低了下来。是我对功夫小子的爱,是我的偏执,我想,我说出了真话,但是却不会被比赛接受的。
查普曼嘴角浮起笑容,不语,转头与其他评委商量着什么。
没有关系,我心里想着,至少我保护了我的设计。这一念的执着,让我一路走到现在,我不会放弃。要是我会放弃,或许现在在高级写字楼做着白领,或许在家里看着电视吃冰激凌,而不是在车间里连续几十个小时的工作,或许生活的安逸舒适没有各种担忧,但是内心的梦想却在一点点熄灭。
“好了,我们商量后,比赛结果出来了。”评委会主席发言,“Ottoson,你的设计完美无缺,技术高而且优雅,是你一贯的设计风格,我们希望你能一路走远。”
我的心一直往下面沉。从喉咙口到胃,一阵凉意,整个人像是自由落体一样的,往下降落。
“功夫小子,设计灵动,概念新颖,让我们眼前为之一亮。但是作为设计者,”说着,他看着我,“你却缺乏妥协精神,甚至有点动物保护幼崽的冲动在里面……”
我低下头。对不起,我辜负大家了。但是我没有错,我不认错。
“……而这种冲动在年轻设计师里面已经不多见了,你有浑然天成的才华和敏锐的直觉。所以,查普曼先生决定,这次大赛的冠军非你莫属。作为评委会主席,我向你表示真挚的祝贺!”
啊!
我抬头,整个人愣在那里,整个世界像是停转了一样。一切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我完全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慢慢、慢慢的站起来。
所有的人,事,过去,以往,经历,稿纸,在我身边旋转。
所有这么多年的努力,是在这一刻被承认了吗?我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一路走来,是走对了吗?那个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玩具的小女孩,真的成为一名被大家认可的玩具设计师了吗?
一瞬间,所有的眼泪倾泻而下。我泣不成声。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所有人,谢谢一路上扶过我的人,谢谢所有一直对我抱有信念的人。
我曾经一直怀疑自己的选择,只是因为一念的执着,坚持了下来。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来到这里吃那么多苦到底是为什么,没有答案。我曾经在黑夜的时候望着窗外出神,觉得梦想或许只是一个梦而现实的人不会去追逐她。
当我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时候,是我的执着支撑着我,是大家给予我的支持让我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真的,我终于连跑带走带爬,达到了我心中的目标。
我走过去,抱起功夫小子,任凭自己的泪水流淌。感激,委屈,欢欣,心疼,往昔的愤怒,被承认的释怀,太多太多,所有的这些感情,一起涌了上来。我只是抱着我心爱的功夫小子,尽情的哭着。
许久,许久。
我仿佛闻到了后海的味道,浪花的拍打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有好多好多的玩具。”
“那就去实现它。你走,你必须走!”
那小屋昏黄的灯光,走出海关的一刹那,老头给我坚毅的眼神。太多太多,涌在心头,我必须用眼泪尽情的渲泄。
“来,祝贺你!”查普曼过来给我一个拥抱,“刚才还很倔犟的姑娘一下子哭成这样了。”他笑着。
“祝贺。”评委会主席过来也给我一个拥抱,“后天晚一些时候去签约吧,查普曼先生会在会议室等你。”
Ottoson过来跟我礼节性的握手,“祝贺。”
“谢谢,Ottoson,你想打垮我的瞬间激发了我本来没有自信。” “切,我从来就没看低过你,一直都知道你是定时炸弹。”他依旧保持着风度,绅士派头。“其实我回答完问题就发现是个圈套,隐形战斗机是不可能图国旗的,所以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不好。”说着,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查普曼可能喜欢的是特别坚信自己设计的人。他的问题就是用来试探的,很显然你的执拗符合了他的胃口。” “不管怎么说,我算是替Jane报了仇了。” “对,这一次。明年在奥斯陆还有一次世界规模的比赛,能见到你吗?” “嗯。”
转身,我抹干脸上的泪,一路往外面走,走着走着跑了起来,我要告诉很多人,我站起来了!
12点,北京应该是半夜了。电话铃响,接通了。
“楚一,我赢了,我赢了!”说着,我的声音颤抖起来,眼泪再次倾泻而下,“我一个星期没有走出过车间,我做了三个造型。记得功夫小子吗?当初被否定的设计。我做出来了!而且是三个,一个打拳,一个入定,一个扫地。他们好可爱……我终于做出来了。”说着,我呜咽起来。
“妞儿,别哭别哭,你说什么我都听不出了。”
“我是说,大赛、大赛……我赢了!第一名!”
“太好了,恭喜你。”楚一的声音也开始激动起来,“你终于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你到美国多少年了?8年?赫赫。妞儿,真替你开心。记得,你该长大了,别老哭,嗯?”
“知道了。可是我开心,开心啊……”我泣不成声,哈德逊河的波浪拍打着岸边,仿佛要把我的声音吞噬。
“嘿嘿,你就会傻乐。你肯定外套都没披就跑出来了。”
“真的哎。”我笑着擦眼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了解我。”
“妞儿,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
“我……结婚了。我妈身体不好,想看到我早点成家,所以……跟前不久认识的一个女孩结婚了。我们认识三个月……”
“哦……恭喜你啊。”我喃喃的答道。这么多年以来,楚一和我,既没有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也没有正式分手,就这样一直联系着,心中埋藏着企盼,或许,我们谁都不想去承认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这么多年,我想我对他有着一种深深的眷恋,我不愿意去交男朋友,因为心底总有着一丝牵挂。和楚一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记录了我的过去和那时候的彷徨。我不愿意失去,也不愿意忘记。他对我一切一切的好,是最美好的回忆。每个片段,都能在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很多时候,我说不清楚是把他当男朋友还是家人。他是我青春乃至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
而今,他结婚了。我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释然。毕竟,守候了那么久,他终究还是离去了,从此他将成为回忆。而我,或许可以面对男生的时候,放下负疚感,真正去尝试了解他们,比如哪吒。
我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一时间恍然若失。那所有的片段在我面前呼啸而过,潮水拍打岸边,而天空很蓝很蓝。
“妞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懂,真的……”他说着,也停顿了很久。我想他是在哭,“妞儿,你也该长大了,没有我,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吧!”
“嗯,知道了。”我点头。
lz 加油加油给她一个完美的结局。
你还在,太感动了!当中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新,我应该会在番外/原型/过程阐述当中说说为什么。现在我的心情也很激动。
今天晚上还会有一次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恕我先埋头更新了,等更新之后再一一回复。
是啊。我也看哭了。
看到她的功夫小子。看到中国文化的弘扬和肯定。 在美国太久 有时候很想国内很想主流的感觉。
真心为每一次华裔的胜利喝彩。因为这里面有多少倍的艰辛。
来美国。真的也失去了很多。 很多 同时。
也许是感情也许是亲朋重要的时刻。也许是最后一面。 伤感
谢谢 maonvlang 周末的福利呀
还有野生的雏菊,橘黄橘黄的,哈哈,里面要是爬出个长着可爱脸的小虫子就好玩了。啊,对啊,下次可以设计这个……我的纸和笔呢?
我伸手,额,手不会动了,睡了太久了。我会不会睡了一个星期啊?天哪,我希望还是本年度啊。哎呦……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嘿嘿,雏菊和小虫子还在。我开心的看着天花板笑。
今天要去公司,见老头。我要把功夫小子放在他的桌上,告诉他我能做机械玩具了。
我噌的跳起来,洗澡换衣服。今天要是在牙刷上挤了洗面奶,刷的满嘴泡沫,我还是会迎接美好的一天哒。
抬头看了一下钟,还好,早上。再看看日期……额……我的确是睡了一天一夜。不对,一夜一天一夜。天哪,我有没有记得吃东西啊?啊,来不及了,随便泡了杯燕麦。迫不及待了,我要回到公司,我要让不苟言笑的老头开心的笑!接下来还要见许多人,这一个月,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连蹦带跑的下楼。外面一派圣诞的喜庆。对啊,再过几天就是圣诞了,一定要跟狐朋狗友大吃大喝,还要打电话给Jane,问问她中式的圣诞大餐如何!
大概是因为过节,很多人选择了出去度假,地铁居然都不怎么挤了。我的心早就飞到公司了。不知道老头现在好不好,还有Coke Lynn,我的桌子,我的台灯,Coke Lynn是不是还在训练啊。以前人家古代一个月大概只够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赶赶路的,现在这个时代,一个月大概就天翻地覆了。
除了地铁,我抬头看看这钢筋丛林,云朵从大楼间隙的天空中飘过。
兴冲冲的跑到公司对面的咖啡馆。
“老板,有没有新来的咖啡豆?”
“啊,你好久没有来了,去度假了吗?”
“不是,算出差吧。最近都好吗?”
“好好,要过节了,游客多了,大家不是看洛克菲勒中心世界上最大的圣诞树,就是到Bryant Park溜冰,或者购物。所以我的生意也好,忙的不得了。”
“那就好,说不定你可以开连锁店了,我特别喜欢你这里的咖啡。”
“来来,你的咖啡好了。嘿,等攒够了钱,是想再开一家呢。”
“好了,我回公司了,老板,圣诞快乐!”
“嗯,节日快乐!”
我拿着咖啡上了楼。Coke Lynn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草裙舞啊?还是我欠他的?
到了公司门口,却发现有些不一样。原本公司里面走来来往往,总是很热闹,有拿sample的,有赶去车间的,还有各个部门穿梭的,怎么今天感觉特别安静?从外面看进去,都没有人在走动。
我推开门,发现办公室里隔间里都没有人,只有老头的办公室灯亮着。怎么?是开会还是火警演习?人呢?Anyway,只要老头在就好。
我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敲响了门。
“进来。”他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他正在办公桌前批文件,抬头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站起来,大步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欢迎回来!”
“Ralph,我赢了!”我说。
“知道,业界都知道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他说,然后退后一步认真的看着我,“我真的为你自豪。”
我从没有见过Ralph这么激动过。记忆里,他顶多就是眼里有笑意或者怒意,脸上几乎是没有表情的。哎,今天终于也能看到他这么开心了。
“来来,这是咖啡。你尝尝是不是和以前一样。还有这个,是功夫小子,我的得奖作品。记得吗,功夫小子。”
“记得,记得。”老头也越发激动起来,“这个作品得奖的吗?”
“嗯。会动,机械作品,我终于能做机械了!”
拉尔夫拿过咖啡喝了一口。我开始拧动打拳功夫小子,他一招一式,神采飞扬。
“哦,这个,中国功夫,我喜欢,哈哈。”
“对,还有这个,打禅呢。”
“静心思考是吗,这个适合我。”
“还有这个扫地的呢。我拿他扫过我的桌子,还真挺干净。对了,你喜欢打禅功夫小子是吗?我能够有这个荣幸把他当作礼物送给您吗?”
“是吗?送给我?太好了。”
他的眼里满是开心。
这么些天没有见到他,他的皱纹更深了,看上去更老了。欸,不知道公司里面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希望他不要再那么辛苦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人。都哪里去了?”我问。
他的表情逐渐恢复了严肃,跟以前看到他的时候一样,“说来话长。公司在实际意义上是倒闭了。”
“啊?”
“不过不要担心,我早就做了安排。来,坐下,我给你说说。记得当时公司的电脑被监控了吗?”
记得,当时Coke Lynn一直跟我说用短信,不要用MSN。他总是话里有话的说,公司会有大的变动。到底是怎么了?
楚一那段,人生也有无奈的一面。岂能尽如人意,选择总是有得有失。
祝贺许述的小店一炮打响!
“原来是那样……”我恍然大悟,“其实那个指控是有人设局。不过没有关系了,反正后来也证实了我的清白。”
“她那样做其实正好暴露了她的计划。我当时就查清楚那个拿你设计的人是什么公司的,什么底细。结果发现他是我们对手公司Dexon的,当时他们为了炒股价,就不停的编很多故事,包括新厂房扩建,新人设计师等等。你的设计是被当作礼金送给他们公司的。“
“他们炒股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这个问题问的好,当时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竞争问题。后来……怎么说呢,你知道Jennifer跟我们老板的关系……呃……”
“其实大家都知道。”
“……我发现公司的股权说明里面,把她添加了进去,她成为占有20%股权的股东。显然,那是老板送给她的。当时老板真的色迷心窍,拱手送了那么多股票。然后就知道她的计划是什么了。她是要让对手公司Dexon吞并我们,然后从中获利。”
“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来的太早,发现她和几个人在会议室跟什么公司通话,要对方确定‘交易’,现在看来,那个对方就是Dexon。”
“对。然后我一方面叫IT部门收集证据,同时防止公司内部资料外泄,另外一方面也在给公司想退路。”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开始老板不相信我说的,但是看到IT收集到的东西之后,才恍然大悟。那么股票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那……”我开始着急起来。
“于是我在老板的同意下另外成立了一家新的,华尔街‘买壳上市’的术语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们这次倒是脱壳。新成立的公司跟老公司相互交换股权,大大的稀释了老公司的股票,同时新公司也合理的占用了老公司的资源。Jennifer马上就知道不对了,带着股份和她的人马就到Dexon去了。Dexon原来一直暗中在收购我们的股份,加上Jennifer那20%,就轻而易举的把老公司恶意兼并了。但是他们拿到的只是一个壳,里面的资源,比如设计和客户都已经陆陆续续被转到新公司了。”
“这些都是我不在的时候做的?”
“哦,不不,很早就开始了。现在你看到的公司,是新公司,规模是小了很多,几乎要从头做起,可是好在我们还是活下来了。因为有大批的订单最后还是被抢走了,所以公司的资金运转不是很灵活。幸好,有一个中国的private equity正好在收购玩具公司,他们出资收购了我们45%的股权,注入了大笔资金,新公司现在总算能正常运作了。”
“天哪……”我呆呆的坐着,没想到纽约、华尔街,血雨腥风都是真的,一个企业要发展要活下去,中间要经历多少黑手啊,难怪那么多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真的是太惊险了。哪怕你是在认真做事,但是你不知道背后有谁要捅你一刀,哪怕竞争环境看似公平,但是你不知道多少贪婪的人在等待机会咬你一口。额,太吓人了。每个屹立百年的企业,都是钢刀尖上走过来的,经历了多少风雨才能一年一年的保存下来。不过说实话就算走了那么多年,也是说沉就沉了。Lehman Brothers算百年老店了吧?金融危机一开始,一笔资金周转不灵,背后被兄弟银行踹了一脚,偌大个银行就倒掉了。为什么纽约的人和事都是来来往往?因为大家都是奔着钱来的,必须有贪婪的本性才能在这个世界之都获取更多的资本,而人一旦贪婪起来,道德和机制都不成为约束的理由了。各种黑手各种狡诈和骗局,一个不注意就被一群嗜血动物吞噬。纽约,她漂亮她魅力无穷,但是她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说起那个中国的private equity,现在中国是不得了了,成为世界资本发行者了,到处在投资和收购企业。以后在交流方面你或许可以帮得上忙,也算是挺巧的。”老头说。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哦,是中国的。”“是的。我和他们的投资经理安排了一个会议,哦,他应该马上到了,你可以一起来参加。”
说话间,拉尔夫的电话就响了,“嗯,好,你先让他到会议室,我准备一下就过去。”
“那……公司现在还有多少人?”
“30来个。”
门又敲响了,“请进。”
开门,进来的是Coke Lynn。我开心的冲过去就给他拥抱,“Coke Lynn,你没有走啊?”
“我想走的,可是他们认定我是拉尔夫的人,所以只能继续在这里卖身啦。”他笑着说。拉尔夫听了也跟着笑起来,“他现在是绒毛组的主管,我的得力干将。”
“真好。”我看看Coke Lynn又看看老头,真心的开心起来。
“好了,投资经理和他的同事到了,我们去会议室开会吧。”
公司的会议室还是老样子。曾几何时,大家在里面争执过,大战过,争夺权力,打击下级,如今这一切,倒也是恢复平静了。
拉尔夫推门进去,Coke Lynn在我耳边叽叽咕咕,“我好像会说一点中文,比如…..‘干’,发音对吗?”
我听了想笑又忍住,“你跟谁学的?以后得好好的花点时间学正经的中文。“
“啊,见到你们很高兴。”拉尔夫进门就说。
桌边背对着我们坐了两个中国人,他们站起身。靠近我们这边的是一个40开外的、戴着眼镜的儒雅男士,他转身跟拉尔夫握手道,“见到你们也很高兴。”
他身后的那人转身的一刹那,我忍不住惊叫起来,“哪吒!”
“你们认识?”拉尔夫问。
“不……是……额,算是认识。”我结结巴巴的说。
“所以,他叫……哪吒?”拉尔夫伸手过去握手。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哦,我叫David Yang,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这个负责这个项目的投资经理。”
貌似快大结局了。
我也哭了好几次。。。。
这是小说啊,不是真事mm!
哪吒,哦,不,David过来,跟我们一一握手,还冲我眨了眨眼睛。我无奈的撇了撇嘴。
大家坐下。哪吒翻开电脑开始讲话,“所以,这次的注资不仅仅是资金的投入,我们也将为贵公司提供后方的生产支援和在中国的销售市场,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也会介入管理,但是不进入决策层,你们觉得怎样?”
“很好,欢迎引入你们的管理经验。Private equity所长就是投资、管理,帮助企业上一个台阶,然后资本退出,双方获益。我们很赞成这种合作方式。”拉尔夫说。
额,我听的一脑门的汗。那是不是说明哪吒以后就成了新公司的管理层、成了我的上司了?他个鸭子步要来管我了?以后受制于人先不说,我曾经嘲笑过他,还骂过他,骂过我未来的老板,他一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尼…玛…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一脸愤懑,正好给哪吒看到,他噗哧一乐,讲话直接就打岔了。
“所以那什么……咳咳……”还是当初跑步时候的咯咯声,“那什么,啊,我们首先要进行的是品牌管理。希望能够在短时间里有效建立一个品牌,这样就便于我们同时开拓中国市场。”
“中国市场的消费力是巨大的,我们很看好这个市场,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们开拓,公司的成长将是翻倍的。”
“对,这也是我们这次注资的原因。我们愿意帮助一个国际品牌的成长,然后进入中国市场。中国近些年来儿童产品非常火爆,从营养品到服饰到玩具,我们相信3到4年内,这个市场会上升到一个顶峰,所以把投资项目放在了这个领域。可是说句实话,国内企业的产品很多有质量上的隐患,我们认为风险太大,所以选择了美国企业。”
“你们没有选择更大一点的企业吗?”Coke Lynn问。
“大的企业相对比较成熟,资本注入比较困难,而且资本在短期内获取巨大翻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我们选择的是有成熟产品、但是正好缺乏资金的企业。其实这种企业也是很难选择的,关键是这种机会很难得。不过很巧,也是机缘,正好贵公司处在转型期,给予了我们这次机会。我们希望携手一起打造一个国际品牌和巨大市场。”
拉尔夫边听边微笑着点头。
“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问题,”此刻的哪吒西装革履,说话有条不紊,把握全场,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你们和老公司换股的时候,已经尽全力拿了很多资源,包括作品库、成品等等,但是却没有拿到无形资产,公司的品牌。”
“我们的品牌是注册在老公司名下的,所以不归新公司所有。”
哪吒不说话了,手指敲打着嘴唇,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没有品牌,等于我们在市场上一无所有,即使有产品,但是消费者不知道,等于不存在。当初拉尔夫不可能没想到,只是他无力把所有的东西都置换到新公司。
“我们可以问Dexon买回来吗?”Coke Lynn问。
“Dexon绝对不会给你们翻身的机会的,”哪吒摇头,“他们要了这个品牌即使没有用,也不会出手。创立一个品牌需要至少3年时间。这个时间内,他们完全可以占有你们原来的市场份额。”
“干。”Coke Lynn说。
我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一扯嘴,表示对对手相当鄙视。
拉尔夫此刻也是陷入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要是不解决了,公司的竞争力小到零,更别说以后的发展了。大家谁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可行性方案。
“除非……”半晌,哪吒终于说。
大家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热切的,希望他能立即扭转局面。
“除非推出一个主打产品。”
哪咤的同事也发话了,“嗯。这是唯一一个可行的方法。我完全同意。简单的说,这个产品要足以能轰动市场,一下子打响品牌。当然,要有这样一个产品很难。”
“是。”哪吒点头,“必须是一个全新的概念,要能领导市场的,甚至是超前的。仅仅符合大众口味的,未必能做到这点。”
“我们已经有这个产品了。”我说,“功夫小子!一定可以做到这些。”
老头的眼里有感动有困惑,“你确定吗?我知道这是你的获奖作品,是一个非凡的作品,人人都喜欢。但是大家都知道,孩之宝会以很高的价格购买版权。”
我点头。“拉尔夫,我不知道怎么来表达。我是一个很丑、很丑的丫头,不起眼,有可能一辈子就是一个小设计师。但是你从来没有看轻过我,总是告诉我我能够做到。每次我要放弃的时候,你都用力的拉我,甚至逼着我走不敢走的路。可以说,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这辈子都离我的梦很远。你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比赛的时候,我把你给我的卡片贴在设计桌上,每次我很累的时候,或者要放弃的时候,就看看这张卡片,仿佛可以看到你的眼神。我想,你或许不知道,你把一个没有自信、从来不敢正面看自己的女孩,一步一步引导到了今天。我曾经是一个觉得梦想很遥远的人,因为……因为我从来都不相信自己可以走的远。是你给我源源不断的动力,很大意义上,我想,你是我一直渴望的那个父亲,用那么温暖的眼神看着我,总是告诉我我能够站起来。我只是想说,谢谢,谢谢你……”
拉尔夫的眼睛湿润了,他拍拍我的手,不停的点头。
我擦了一下眼睛,对哪吒和他同事说,“你们要不要看看功夫小子?”
那天,外面的风很大,依稀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塑料袋,飞扬,在树枝上挂了一会儿,又向很远的地方飘去。
当打拳功夫小子在桌子上噼噼啪啪开始出拳踢腿的时候,我看到哪吒和他同事眼睛里的惊喜,Coke Lynn长大的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和老头的含笑、欣慰。
是哒,明天大结局
哇塞。激动啊。 。。。。。。
期待她感情的春天哦。 楼主现实中是不是也这样遇到另一半
“我先说!祝贺我姐旗开得胜,一举拿下行业最高奖项!”“Congratulations!”“祝贺!”
“我也说我也说,祝贺许述的店成为时尚小区新贵!”蒋清叫着。“我也祝小店一直生意兴隆!”郝莲开心的踮起脚。“对,预祝数钱数到脑缺氧。”我说。
“还要祝张妮摆脱举棋不定的状态,正式进入手到擒来阶段。”
“干杯!”大家大声的叫着,在空中碰了一下杯,仰头大口的喝着。真是畅快,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坐下,大家还是按耐不住的喜悦,蒋清郝莲相互又碰了一下,开心的把胳膊拧在一块儿,喝着交杯酒。
“姐,说实话,你真的就放弃了孩之宝的合约呀?不可惜么?”
“怎么能不可惜,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好的待遇。不过我选择留在原来的公司,一个是因为有感情舍不得,另外一个,孩之宝已经相当成熟了,即使作为首席设计师,发展的余地也不是很大。我们公司现在处于产品孵化阶段,创业团队的机遇和前景就太大了。”
“哎,其实姐我知道你主要还是舍不得,知遇之恩。”
我点头,“是的,还是你了解我哈。不过孩之宝的总裁,在我唧唧呱呱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就跟我说,他完全理解我现在的感受,他喜欢我的也正是重感情这一点。所以他说这个合同会一直给我保留,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
“那不错啊。你们公司不是有新的管理团队介入吗,如果新老板对你不好,马上跳给他看。”
“嗯嗯。”我含混的答应着,心里想着那天哪吒的眨眼和他那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的样子。
“有没有小杨的消息?”张妮问。
“我想……他应该是回国了吧。我的店资金一开始回笼,就往卡里打了钱,就想着无论如何他不能一个人在外面没有钱。结果过了几天,发现他拿卡里的钱买了一张到中国的机票……”
“他没有留下任何话吗?”
许述摇头。“他关了facebook,微信也把我们大家拉黑了。”
“或许是件好事。那至少说明他承认了现状,需要自己去疗伤、想想未来的出路。”张妮道。
“你真的那么认为?”许述将信将疑。
“是,以我的专业眼光。”
“那就好…..”许述低头道,“好几次我在街上都错认他了。我想内心深处我是想他留下来的。不过可能回国对他来说更好……”
说着,大家都沉默了。曾几何时,许述,我,张妮,还有艾小杨,是那么的亲密,喝酒、聊天、爬山,本以为不会经历纽约的那些分分合合,会一直开心下去,没想到事事变迁,如今也只剩我们三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或许艾小杨并没有错,他跟每个到纽约来的人一样,怀揣着很多理想,而他只是没有与现实妥协。他之所以没有妥协,也是因为他内心太脆弱,太渴求别人对他的平视甚至仰视。
张妮说的对,出国已经不是一条成功的捷径了。十几年前或许是,抑或有可能他刚出来那会儿也是。可是随着中国的迅猛发展,和美国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小,等到他毕业的时候,却不是了。要是他当初知道出国不等于马上成功,或许会有些心理准备。有些事情,可能也是时代造成的。
“听你们五讲四美说,你在写案例?”许述嘴里含了一块冰块,含混不清的说。
“你们怎么成为朋友了?”张妮看着他。
“哦,他后来来问我怎么通过平面表达立体。开始我还不理解他的问题呢,觉得美术上么,成角透视呀,还能怎么样。后来他说以前古代喜欢用近大远小表达立体,后来用透视,他现在觉得可以借助视觉错觉,所以问我三维的原理是什么。一来一去么,就成基友了呀。”
“你们还挺谈得来。”张妮笑了。
“尼玛,他说你在写案例的时候我还完全不知道,这明显五讲四美比我们这群朋友的地位高。”
“谁是五讲四美?”我左转头右转头看着他们两个。
“George Clooney知道吗?”许述把头凑过来神秘的说。
“知道。”我点头。
“不是那个类型的。”
“……”
“Leonardo DiCaprio知道吗?”
“知道。”
“也不是那个类型的。”
“……”
“基努里维斯知道吗?”
“我到底是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哎,对了,比他还帅一点。”
“哇,张妮,你还犹豫什么?”我兴奋的叫起来。
“我也是那么说,尼玛,一把推倒。”
“我说的犹豫不是你说的犹豫,”我无奈的看了许述一眼,“我是说,约个会看个电影什么的。”
“哦,文艺路线。”许述喝了一口酒,更神采飞扬起来,“我们当初上艺术理论课,老师说,直接滚床单的是A片,尼玛,吵个架再滚床单的就是文艺片了。”
我和张妮齐齐卧倒在桌上。“你不许说话。”我伸手在空中挥舞着。
“许述,圣诞夜的party,你能来接我们吗?”
“没问题。”
“许述,我跟你说,圣诞夜party五讲四美,不是,Ken也会去,你可千万别再胡说了。”
“哦,是吗?他也来?”我也高兴起来。
“是啊,他说从来没有来过留学生的聚会呢。”
从来没有来过留学生聚会的……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我朝天深呼吸一口,草地、湖水、冬日的味道,圣诞节弥漫在空气中。
这或许是今年最后一跑了。周围的人也都是喜气洋洋,有的戴上了麋鹿角,有的穿着圣诞主题的运动衣。有些人组成一个队伍,摇着小旗为来年的慈善一起跑。有些人则是自行车队和跑步队伍一并上,自行车队护送跑步队伍。还有则是跑步小组一年一度的聚会,一大群人呼啦的就开始一起跑。
被这种辞旧迎新的气氛感动,我也热身后,上了跑道,开始慢慢跑了起来。
想想觉得有趣,因为一时愤怒而开始跑步,逐渐的便跑上瘾了,不停的挑战自己,不停的push自己,变得很热爱这个运动了。这可能跟滑雪的人一样吧,雪季快来了,他们一定很开心。据说滑雪是一种瘾,天一冷他们便开心不已,尤其纽约的,除了周围地区比如Killington和Vermont,每个周末更是飞机飞往各地找雪,滑个尽兴。攀岩也是,一旦玩上了就v5、v6不停的往上爬,。当然,在这里玩任何一种运动都会上瘾。不知道是因为人们投入的专注程度,还是因为很多training设计的很科学,比较encourage大家进阶,总之,玩什么什么上瘾。几年下来,每个人都有一身功夫。
天气的确是冷了,跑了一会儿还没有开始热,或许应该加速了。
“我说,咱们今天跑多久?”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我由内至外的微笑了。转头,看到哪吒,“你说呢?”
“我说,跑,尽量跑!”
我不语,笑着加快了步伐。
“真是说跑就跑……”哪吒的声音开始拉后,不过听的出他也是在使劲追。
跑过一群人群,超过一个自行车对,等到哪吒追过来跑到平行了,他又比较不知好歹的来惹我,“我说,今天看着心情不错啊?”
哎,哪吒你自找的哦,我心想。转头看着他,“你几个意思?”
“什、什、什么意思?”他一紧张居然结巴起来。
我忍住笑,一脸认真的问他,“你老在跑步的时候烦我不说,怎么又跑到我们公司来了?是不是说以后我就是不跑步也要见到你了?”
哪吒摇头,“我都要直系管你了,你还那么凶。”
“恭喜你,你将成为本公司第一个憋屈的管理层……不过说真的,怎么会那么巧?”
“什么巧?”
“怎么会是项目正好在我们公司?”
“哦,也不是那么巧了。我们一直在寻找可以投资的儿童用品和玩具公司,跟踪分析了一年左右。你有时候跑步穿的是有你们公司logo的T恤,我就对你们公司多留意了一点。也是碰巧,正好你们公司发生地震,壳被另外一个公司并购了,但是精英和资产留在了新公司,新公司起步要资金,所以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也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不会一直留意你们公司,关键时候出手飞快,拿到了这个deal。这种机会真的可遇不可求。”
“怪不得你见到我的时候一点不惊讶,你是早知道我在公司了。”
“赫赫。不过当时以为你只是跟单的,不知道你是设计师。我们跟踪的那么多公司里面,没有中国设计师的,所以以后中国市场的展望,我很有信心。”
“是哒,我念书的时候班里只有我一个中国人。我们这一拨留学生大部分是读MBA来的,学艺术和人文学科的太少了,所以吃的苦不可想象。”
“你是过来念书的……留学生哦。我刚来一年,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也没跟留学生接触过,还挺想尝试一下留学生生活的。”
“过两天我们有圣诞夜聚会,你想来一起参加吗?”
“是吗,太好了!”他开心的笑起来,“我这叫体验下属生活么?”
我斜了他一眼,“哦,是吗。想是一回事,有没有资格是另外一回事。追上我再说。”说完,我拔脚就飞快的跑起来。
“哎,我说,有话好好说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他的声音一路在后面跟随。
院子里的灌木丛上都是闪亮闪亮的圣诞灯,还有大型的充气玩具,各种圣诞蝴蝶结和袜子。天空中飘着细细的小雪,更是增添了圣诞的气氛。门口不停的有车停下,里面跑出参加party的人。
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出欢快的圣诞歌曲。里面阵阵欢声笑语。
这是一年一度的纽约留学生聚会,新的老的,男的女的,单身的恋爱的,全部都涌向主题home趴,尽情的庆祝这个充满童话气氛的宗教节日。在这一天,我们愿意相信圣诞老人的出现,愿意相信wish come true,愿意相信礼盒里面盛满惊喜。
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的到了百来号人,穿着红色绿色的衣服,女生戴着装饰麋鹿角,男生戴着圣诞帽,还有些戴着Moulin Rounge夸张的羽毛帽,像复古的贵妇,或者身上披上闪光缎带,像狂欢节的选美小姐,热情美艳。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开心的打着招呼,跟着音乐哼几句,走着跳舞的步子。
“大家注意啊,pot luck的菜放在桌子上,一会儿我们就开始吃了。还有,礼物都放在这个角落里,晚会之后抽奖……对对,有辆车在路上熄火了,有没有两个帅哥可以去帮忙jump一下?大家先喝饮料,我晚会马上就开始了。”主持人热情的招呼着各路来宾,“还有,有助兴节目表演的美女帅哥们,已经到了的人到我这里报道一下。”
“哎呦,我们来了,今天堵车!来来,一起帮忙来搬啤酒。”蒋清的声音从外面欢快的传进来,“都在车里呢。”
“还有一箱葡萄酒,叫男生出来搬。”许述的声音。
屋子里听到有酒来了,更是欢闹起来。
“哈,零度空间工作室赞助我们活动的葡萄酒和香槟到了,太好了。”主持人也是兴高采烈。
一会儿,就见蒋清郝莲穿的像两个小兔子一样的进来了,红色的小马甲,还有毛绒绒的镶边,加上特别为圣诞节准备的靴子,更是俏皮。
张妮则是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头发精心打理卷过,倾泻在肩上,闪光唇彩,一如既往的漂亮。
“你已经到了?”见到我,她过来打招呼。
“是啊,跟我领导来的。”我说。
“几个意思?”她诧异的看着我。
“真是我领导,我们公司的新老板。”我赶紧解释道,“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David,这是张妮。”
哪吒正好走过来,“你好。其实误解一下也可以吗,这大过节的,就不能让我开心一点?”
我忍不住的笑了,“圣诞节的传统是讲真话。”
“更合适了,今天把该说的都说了,别藏着掖着,对吧。”说着他咯咯笑了。
“喝你的酒。”我斜他一眼。
“艾玛,你对你们老板挺凶的。”张妮转头轻声在我耳边说,“确定老板是他不是你?”
“好好,我去帮忙搬东西了。”David说着,开心的往外跑。
“你们五讲四美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堵车,或者在准备明天的行李吧。”
“行李?”
“他说明天有一队人从安大略往西进发,沿途拍摄半年。他或许会加入他们。”
“半年?你可想清楚啊,他说或许,说明你还可以留他下来。一走半年,你们以后基本就没可能了。”
“可问题是,我原来也没想和他怎么样啊。”她说。
“小姐,我太了解你了,你又自己跟自己较劲了。”我说,“今天最后一晚,你自己想想清楚。”张妮没有作声,独自走到一边,帮助一起布置圣诞树。
“好了,东西搬好,车停好。大吃大喝的日子到来了!”许述进来大声说。他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意气奋发的许述。一进场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真的,以前他跟Kirsten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光彩,而今他也终于放手,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郝莲,来,过来,”我招呼着,“最近怎样啊?”这个小女孩漂亮又有点害羞,眼睛里满是纯真。
“好啊,我们第一批T恤卖完了,所有的成本都收回来了还有盈利。”
“额,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你。”
“我……也挺好啊。”
“听着,我弟弟现在也单身了,”说着,我自己觉得有趣,追逐爱情的许述倒是事业兴旺,寻找感情的张妮专注写书,而投身事业的我倒是跟哪吒一起参加party,真是有点不可思议,anyway……“你们经常在一起工作,进展怎样了?”
“还是……像以前一样。”她小声说。“你想和他在一起吗?”我问。她点头。“那好,教你一点诀窍,你照做一定搞定他。第一,不要对他太好,我弟弟喜欢照顾人,你要多给他关心你的机会。第二,找个机会做件出其不意的事情,从背后亲他的脸一下,他立马就投降。我知道他其实喜欢你,但是他的感情生活里需要有个‘猎取’的element在里面。我弟弟射手座的,也就我这个星座知道能怎么搞定他了。”“你什么星座的?”“你猜……”
“好了,大家请安静。我们的圣诞晚会现在开始了!”主持人对着话筒道。
砰的一声,有人打开了一瓶香槟,给大家的杯子里都倒满。
“来,让我们举杯,”主持人举起手中的杯子,“回顾过去这一年的经历,艰辛的也好,平和的也好,都是我们在美国历程的一年。相信大家有各种不容易和各种酸甜苦辣。让我们一起展望未来的一年,又一个充满希望和实现希望的一年,来充实我们的历程!”
大家纷纷碰杯,新老朋友相互表达祝语。
“我们的盛宴开始了,大家先吃好喝好,然后有游戏和抽礼物,度过精彩纷呈的夜晚。”
大家拿着盘子,冲向放满各种菜肴的桌子。哇,有大盘鸡,烤大虾,拌面,水煮鱼,口水虾,各式各样,满满的一大桌......
“哇,这都自己做的吗?”我不禁惊叹起来。
“是啦,大家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留学生谁不会做几个菜,今天都拿出看家本事来了。”一旁有人回答道。
“这太好了,我在曼哈顿天天吃披萨沙拉,都快疯了,能见到这么多美食,今天一定放开了吃。”哪吒走到我身边说,“你爱吃什么?”
“我都幸福的不知所措了,”我回答道,“根本没法选择了。”
“这样,我给你选一盘,你给我选一盘,我们看看猜对方的喜爱对不对。”
“好,我给你盛一盘沙拉。”
“这样不好吧,好歹给点肉……以后我也有力气追你啊。”
“许述,”郝莲走到许述身边,怯怯的,手里拿着盘子,“我够不到那里的菜。”
“哦,是吗,来,我给你盛。要吃什么?”许述拿过她手里的盘子。
我看了,冲着郝莲笑,悄悄给她竖了一个拇指。
“你、你好,第一次见你啊。”一个长得干净文气的男生走近蒋清,“我叫Alan,在水牛城上学。请问你?”
“我叫蒋清,CUNY的。”
“谢谢你们今天拿来这么多酒啊。”
“不客气。”想来大大咧咧的蒋清居然也有点羞涩了。
屋子里一派欢腾的气氛,聊天的,喝酒的,女生在一起合影,男生不停的帮着上菜开酒瓶。经过一顿猛吃,第一轮的差不多已经半饱。
“希望我们的年会能每年都办下去,成为大家逢年过节的家。”主持人由衷的跟周围的几个人说。
一旁,张妮在一个人心不在焉的吃东西,应该是在等她的五讲四美吧。
哎,都这个点了,他怎么还不来。
音乐正好渐渐的听了,就听到门外有车停下的声音,张妮放下盘子走出去。
“啊,五讲四美来了!”蒋清叫了一声。许述郝莲,我,甚至连哪吒,都面面相觑,紧张起来。音乐又响起,此时张妮已经跑到了门外。
“对不起,我来晚了,刚才在收拾行李。”Ken从车里走出来说。
外面,下着纷纷的细雪。周围街道上一片安静,祥和,平安夜。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对着张妮,“收拾完了,我突然发现不确定是不是要去这个trip,因为有一个问题,我想得到答案。在传统里,圣诞节要讲真话。张妮,我很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张妮站在门外,愣住了,她根本没想到Ken会这样直接。只是一直呆呆的看着他,半晌。
“Ken,我比你大很多,整整8岁,几乎有代沟了,怎么可能。”她说。 Ken无奈的看着两旁,回过头来正视着她,“你只是比我大8岁,又不是大100岁、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圣诞夜是这样的平静祥和,两个人就这样矗立在纷纷的雪里。
“真的,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尝试一下。能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Ken说。
张妮摇头,“我不知道。”
Ken认真的看着张妮,许久,点头,“Ok. Merry Christmas.”一步一步向后渐渐的退去,转身上车,关上车门疾驶而去。那发动机的声音,在夜里渐渐远去。
竟然就要大结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