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了一本书,名叫《妈妈走后》,原名“Crying in H Mart”,讲述了一段复杂的母女关系,看得人心里非常感慨。 作者是亚裔美国女孩儿米歇尔·佐纳(Michelle zauner),这是她的第一本书(自传),因为成为奥巴马年度推荐图书,在亚洲媒体引发不小轰动。 更难得的是,这本书在美国《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停留超过了一年。米歇尔本人还因该书入选《时代周刊》“年度最具影响力的100位人物”! 米歇尔身上有很多标签,歌手、吉他手、词曲作者、畅销书作家等。出生于1989年的她,年少时非常叛逆,一心要当音乐家。而她母亲最担心的事儿,是她会忍饥挨饿。 整个青春期,米歇尔和母亲一直处于冲突和抗争状态。她大学毕业后开始理解母亲,但母亲突然患了癌症,这让一切都变得无所适从。 母亲后来还是离世了。米歇尔想要找到和母亲之间的联结,她走母亲走过的路,吃母亲爱的食物,见母亲认识的人,并将自己的经历撰写成书《妈妈走后》……在无数次的回忆和崩溃中,她最终与自己和解,并找到了人生方向。 懵懂幼儿期, 依恋母亲又害怕被责骂 米歇尔的父亲是高加索白人,母亲是韩国人,他们都没上过大学,是普通打工人。1983年,父亲在韩国首尔参加培训项目,偶遇了一个漂亮的酒店前台,约会3个月后向她求婚。 后来,他们在日本、德国都生活过,6年后在韩国首尔生下一个女孩儿,就是米歇尔。 米歇尔1岁时,父亲被安排到美国一个卡车代理公司上班,于是携妻带女前往。后来,他们在美国俄勒冈州的尤金市定居。 米歇尔小时候很黏妈妈。和所有孩子一样,妈妈就是她的全世界。而母亲辞了工作,专职在家陪伴她长大。 母亲会教女儿韩国传统屈膝礼,也会哄她穿上黄色连衣裙,两人笑着闹在一处。不管在厨房高脚凳上,还是家门口的草地上,都有母亲陪伴她的身影。 那时候,米歇尔能尽情嬉笑玩闹,因为一回头就能看到母亲。母亲,给了她生命最初的安全感。 米歇尔10岁时,他们搬家到城外的林间小屋。那里地处偏远,方园几英里都没有一个邻居。米歇尔感觉很孤单,她找不到能一起玩的小伙伴,唯一能说话的人只有母亲。 但是,她不再想时刻黏着母亲了。因为母亲的爱太严苛,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母亲是个特别精致的女人,穿了10年的外套上没有一个毛球,皮鞋上也不会有任何划痕,让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纤尘不染……母亲也用同样的要求对待女儿。 母亲希望米歇尔能做到最好,不管生活上还是长相上。她经常会捏女儿的鼻梁,以免鼻子塌陷;每天清晨,她会让米歇尔抓紧床头板,再用力将女儿的腿拉长,以免女儿长不高;米歇尔如果皱眉或笑得太剧烈,母亲也会阻止,因为会弄出太多皱纹。 可是,米歇尔似乎总在闯祸。她会在刚拖好的地上洒下汤汁,整天像假小子一样,也经常让自己受伤。而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冲她大吼大叫:“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爬那棵树,不要……” 米歇尔很矛盾。一方面她想躲着母亲,因为那些规矩和期盼让她备受折磨;另一方面她也想保持亲密关系。她会做家务刻意讨好母亲,发现母亲喜欢韩国料理后,她也会表现出极大的热忱。母亲对此赞不绝口,浑然不觉女儿是在讨自己欢心。 尽管如此,母亲仍是米歇尔最亲密的人。她的父亲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泡吧,除了赚钱养家,几乎没有关注过女儿的内心世界。 叛逆青春期, 因音乐与母亲矛盾重重 作为混血儿,米歇尔在学校不太受欢迎。虽然在美国长大,但同学们将她看作亚洲人;而当她回到韩国探亲时,又被视为美国人。夹在两种文化之间的她,长期无法获得身份认同,这让她在青春期更加迷茫。 读中学时,米歇尔过得不快乐。她睡不着觉,每天都很疲惫,提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她成绩原本很好,但那段时间下滑非常严重。 母亲不理解米歇尔,认为女儿只是被宠坏了,为此特意报了更多课外辅导班,同时在家采取更为严格的“管控”:讽刺女儿的体重,调侃她的长相,责怪她不负责任,数落她不用自己买的化妆用品……但这样只会将孩子越推越远,她们的关系日渐恶化。 米歇尔在苦闷中爱上了音乐。 15岁那年,米歇尔观看了一个乐队的现场演出,之后疯狂地迷恋上这种能宣泄情绪的方式。她央求母亲买一把吉他,母亲原本不同意,不过在圣诞节时还是买给了女儿。 之后,米歇尔每周去上一节吉他课。上课是在有点尴尬的“课程工厂”,类似于沃尔玛超市,提供十多个隔音小房间。米歇尔在网上找乐手教她,幸运的是,她的老师很不错。 除了学吉他,米歇尔还开始自己写歌。她和当地比萨店签约,在餐厅的小吧台上演出。虽然观众寥寥数人,吉他声在超市的轰隆声中几乎听不到,但她很兴奋,觉得这是自己梦想开始地方。 稍有经验后,米歇尔开始寻求更多演出机会。她为自己制作宣传海报,挂到附近店铺的窗玻璃上。还在网上制作了个人主页,发给当地乐队和活动主办方,终于有了在音乐厅做暖场表演的机会。 米歇尔兴高采烈地准备着一切,换了新吉他,带着好看的音箱,穿上彩虹色条纹衬衫和微喇牛仔裤,那是她认为最酷的装扮。她的父母也去现场了。演出非常顺利,听着父母夸赞“棒极了”时,她非常开心,觉得终于得到了母亲的认可。 米歇尔没想到的是,母亲只是在敷衍。演出结束后,大家一起吃饭,米歇尔提出要录唱片,母亲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直在等你放弃这一切。” 母亲接着说,自己一直后悔让女儿学吉他,因为音乐呀、艺术家呀都是没谱的事儿,日后很容易忍饥挨饿,而女儿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个稳定的工作。 米歇尔大怒,什么叫没谱的事儿,那是她最爱的事业!母女俩大吵一架,结果是米歇尔离家出走,住在朋友家,抽烟、逃课、不交作业,成绩一落千丈,甚至一度有结束生命的念头。 米歇尔再次回到家后,母女关系非常疏远。她们长时间冷战,偶尔说话又是不断争吵。终于有一次,母亲再次批评她的穿着时,她开始反击,嘲讽母亲没有思想:“那又怎样?我不像你,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想,才不在乎自己看起来怎样。” 母亲伸手打她屁股,就像以前她犯错时那样。但这次她没有忍受,而是和母亲扭打在一起。愤怒的母亲爬到她身上打她,哭着大喊:“生了你以后,我打过一次胎,就因为你是这么个糟透了的小孩!” 那时,她们母女关系几近崩裂。 母亲突然患癌, 她想做个完美女儿 米歇尔最终考上了大学,在布林莫尔学院攻读创意写作专业。米歇尔最初是想逃离父母监管,而真的远离后,她又开始想家。 母亲经常给她寄各种好吃的食物和日用品,都是精心准备的,买的鞋子都会提前试穿几天,生怕新鞋磨到女儿的脚。而米歇尔也开始考虑母亲的想法,寒暑假回家前,她会将衣服上的线头清理掉,再小心翼翼地擦净靴子,努力做到母亲要求的那样。 她们的关系和缓了很多。虽然曾经吵过、闹过,但她们始终是彼此最爱的人。 大学毕业后,米歇尔留在费城工作。她加入了一个不知名乐队,担任吉他手和主唱。乐队不赚钱,为了获得巡演机会,她同时做3份兼职,在漫画店打工、在电影发行处做市场助理和在烤串店做服务员。 她交了个男朋友,两人住在脏乱的到处都是苍蝇的顶楼,和儿时一尘不染的家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将自己活成了母亲最不想看到的样子,像个不得志的艺术家,过着逃避现实的生活。 她又陷入了迷茫。毕业后折腾了3年,乐队没有一点儿起色,而且有成员陆续要退出了。她还没想好以后怎么做,这时,一个噩耗传来:母亲患上了胰腺癌! 那时,米歇尔刚25岁。她离家7年了,逐渐能理解母亲的付出,就在她以为母女关系好转时,突然得知自己就要永远失去母亲了。她不能接受,辞去所有的工作,暂停乐队演出,然后回到家去陪伴母亲。 一次又一次的住院化疗,一天又一天的陪护,但母亲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她试着要带母亲去旅行,又因为突然发病而取消。她试着了解去看望母亲的亲人,却发现自己听不懂韩语。母亲住院时,她经常彻夜在床边陪护,给母亲倒尿盆、擦洗身体…… 她想在母亲生命的最后阶段,努力做个完美的女儿。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却仍是留不住母亲。 大约五个月后,母亲开始靠插管和机器生活。米歇尔非常害怕,怕母亲再也无法参与她未来的生活。她做了个决定,尽快结婚,让母亲看到自己的婚礼。说来也怪,婚礼前后,母亲的精神竟然恢复了许多。 看到米歇尔穿上婚纱,母亲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她夸赞女儿:“真是太美了!”米歇尔征询她的意见,想让她像之前一样挑毛病,但母亲只是说一切都是刚刚好。 那场仓促的婚礼,竟然进行得很顺利。米歇尔和母亲的遗憾,少了一些。 母亲去世, 她在痛苦中获得重生 婚礼结束2周后,米歇尔的母亲病逝了,那是2014年10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米歇尔都在寻找母亲留下的点点滴滴。她去专门销售亚洲食品的超市,探索母亲最爱的韩国食物,也看望母亲在韩国的亲人。 米歇尔还找了一份厨师的工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样就没时间难过了。静下来时,她会像母亲一样做饭、收拾东西,或者去写歌,都是与母亲相关的琐碎日常。 就在她准备放弃音乐时,她为母亲写的专辑《日式早餐》火了,她受邀成为演唱会的暖场歌手。同时,她写的文章《爱、失去和泡菜》被评选为年度最佳散文,又出版了畅销书《妈妈走后》。 她新建了乐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演出机会,并开始全球巡演。米歇尔如今34岁了,成了成功的音乐人。 她很想让母亲看到现在她的样子:收入稳定;经常打扮得美美的,为时尚杂志拍摄照片,也接受电视节目采访;她写的书即将被改编成电影,她和母亲的故事将会被更多人知道,而她也会为电影配乐。 母亲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她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接近母亲。 母亲与孩子的关系,原本就很复杂。米歇尔在母亲病中时,曾多次和母亲深谈,并开始欣赏彼此的不同。她在艰难地理解母亲,母亲也在费尽心力地理解她。有一次母亲对她说:“你知道我意识到什么吗?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听起来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养大的,却似乎一点儿也不理解。两个原本独立的个体,因为子宫和生活有了亲密关系,却又很容易忽视对方独特的个性。 很多时候,世事就是如此无奈。但幸好最终的最终,母亲与女儿终将相遇。米歇尔说她会变得像母亲,因为她是母亲留在这个世上的人。
最近读了一本书,名叫《妈妈走后》,原名“Crying in H Mart”,讲述了一段复杂的母女关系,看得人心里非常感慨。
作者是亚裔美国女孩儿米歇尔·佐纳(Michelle zauner),这是她的第一本书(自传),因为成为奥巴马年度推荐图书,在亚洲媒体引发不小轰动。
更难得的是,这本书在美国《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停留超过了一年。米歇尔本人还因该书入选《时代周刊》“年度最具影响力的100位人物”!
米歇尔身上有很多标签,歌手、吉他手、词曲作者、畅销书作家等。出生于1989年的她,年少时非常叛逆,一心要当音乐家。而她母亲最担心的事儿,是她会忍饥挨饿。
整个青春期,米歇尔和母亲一直处于冲突和抗争状态。她大学毕业后开始理解母亲,但母亲突然患了癌症,这让一切都变得无所适从。
母亲后来还是离世了。米歇尔想要找到和母亲之间的联结,她走母亲走过的路,吃母亲爱的食物,见母亲认识的人,并将自己的经历撰写成书《妈妈走后》……在无数次的回忆和崩溃中,她最终与自己和解,并找到了人生方向。
懵懂幼儿期,
依恋母亲又害怕被责骂
米歇尔的父亲是高加索白人,母亲是韩国人,他们都没上过大学,是普通打工人。1983年,父亲在韩国首尔参加培训项目,偶遇了一个漂亮的酒店前台,约会3个月后向她求婚。
后来,他们在日本、德国都生活过,6年后在韩国首尔生下一个女孩儿,就是米歇尔。
米歇尔1岁时,父亲被安排到美国一个卡车代理公司上班,于是携妻带女前往。后来,他们在美国俄勒冈州的尤金市定居。
米歇尔小时候很黏妈妈。和所有孩子一样,妈妈就是她的全世界。而母亲辞了工作,专职在家陪伴她长大。
母亲会教女儿韩国传统屈膝礼,也会哄她穿上黄色连衣裙,两人笑着闹在一处。不管在厨房高脚凳上,还是家门口的草地上,都有母亲陪伴她的身影。
那时候,米歇尔能尽情嬉笑玩闹,因为一回头就能看到母亲。母亲,给了她生命最初的安全感。
米歇尔10岁时,他们搬家到城外的林间小屋。那里地处偏远,方园几英里都没有一个邻居。米歇尔感觉很孤单,她找不到能一起玩的小伙伴,唯一能说话的人只有母亲。
但是,她不再想时刻黏着母亲了。因为母亲的爱太严苛,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母亲是个特别精致的女人,穿了10年的外套上没有一个毛球,皮鞋上也不会有任何划痕,让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纤尘不染……母亲也用同样的要求对待女儿。
母亲希望米歇尔能做到最好,不管生活上还是长相上。她经常会捏女儿的鼻梁,以免鼻子塌陷;每天清晨,她会让米歇尔抓紧床头板,再用力将女儿的腿拉长,以免女儿长不高;米歇尔如果皱眉或笑得太剧烈,母亲也会阻止,因为会弄出太多皱纹。
可是,米歇尔似乎总在闯祸。她会在刚拖好的地上洒下汤汁,整天像假小子一样,也经常让自己受伤。而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冲她大吼大叫:“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爬那棵树,不要……”
米歇尔很矛盾。一方面她想躲着母亲,因为那些规矩和期盼让她备受折磨;另一方面她也想保持亲密关系。她会做家务刻意讨好母亲,发现母亲喜欢韩国料理后,她也会表现出极大的热忱。母亲对此赞不绝口,浑然不觉女儿是在讨自己欢心。
尽管如此,母亲仍是米歇尔最亲密的人。她的父亲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泡吧,除了赚钱养家,几乎没有关注过女儿的内心世界。
叛逆青春期,
因音乐与母亲矛盾重重
作为混血儿,米歇尔在学校不太受欢迎。虽然在美国长大,但同学们将她看作亚洲人;而当她回到韩国探亲时,又被视为美国人。夹在两种文化之间的她,长期无法获得身份认同,这让她在青春期更加迷茫。
读中学时,米歇尔过得不快乐。她睡不着觉,每天都很疲惫,提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她成绩原本很好,但那段时间下滑非常严重。
母亲不理解米歇尔,认为女儿只是被宠坏了,为此特意报了更多课外辅导班,同时在家采取更为严格的“管控”:讽刺女儿的体重,调侃她的长相,责怪她不负责任,数落她不用自己买的化妆用品……但这样只会将孩子越推越远,她们的关系日渐恶化。
米歇尔在苦闷中爱上了音乐。
15岁那年,米歇尔观看了一个乐队的现场演出,之后疯狂地迷恋上这种能宣泄情绪的方式。她央求母亲买一把吉他,母亲原本不同意,不过在圣诞节时还是买给了女儿。
之后,米歇尔每周去上一节吉他课。上课是在有点尴尬的“课程工厂”,类似于沃尔玛超市,提供十多个隔音小房间。米歇尔在网上找乐手教她,幸运的是,她的老师很不错。
除了学吉他,米歇尔还开始自己写歌。她和当地比萨店签约,在餐厅的小吧台上演出。虽然观众寥寥数人,吉他声在超市的轰隆声中几乎听不到,但她很兴奋,觉得这是自己梦想开始地方。
稍有经验后,米歇尔开始寻求更多演出机会。她为自己制作宣传海报,挂到附近店铺的窗玻璃上。还在网上制作了个人主页,发给当地乐队和活动主办方,终于有了在音乐厅做暖场表演的机会。
米歇尔兴高采烈地准备着一切,换了新吉他,带着好看的音箱,穿上彩虹色条纹衬衫和微喇牛仔裤,那是她认为最酷的装扮。她的父母也去现场了。演出非常顺利,听着父母夸赞“棒极了”时,她非常开心,觉得终于得到了母亲的认可。
米歇尔没想到的是,母亲只是在敷衍。演出结束后,大家一起吃饭,米歇尔提出要录唱片,母亲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直在等你放弃这一切。”
母亲接着说,自己一直后悔让女儿学吉他,因为音乐呀、艺术家呀都是没谱的事儿,日后很容易忍饥挨饿,而女儿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个稳定的工作。
米歇尔大怒,什么叫没谱的事儿,那是她最爱的事业!母女俩大吵一架,结果是米歇尔离家出走,住在朋友家,抽烟、逃课、不交作业,成绩一落千丈,甚至一度有结束生命的念头。
米歇尔再次回到家后,母女关系非常疏远。她们长时间冷战,偶尔说话又是不断争吵。终于有一次,母亲再次批评她的穿着时,她开始反击,嘲讽母亲没有思想:“那又怎样?我不像你,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想,才不在乎自己看起来怎样。”
母亲伸手打她屁股,就像以前她犯错时那样。但这次她没有忍受,而是和母亲扭打在一起。愤怒的母亲爬到她身上打她,哭着大喊:“生了你以后,我打过一次胎,就因为你是这么个糟透了的小孩!”
那时,她们母女关系几近崩裂。
母亲突然患癌,
她想做个完美女儿
米歇尔最终考上了大学,在布林莫尔学院攻读创意写作专业。米歇尔最初是想逃离父母监管,而真的远离后,她又开始想家。
母亲经常给她寄各种好吃的食物和日用品,都是精心准备的,买的鞋子都会提前试穿几天,生怕新鞋磨到女儿的脚。而米歇尔也开始考虑母亲的想法,寒暑假回家前,她会将衣服上的线头清理掉,再小心翼翼地擦净靴子,努力做到母亲要求的那样。
她们的关系和缓了很多。虽然曾经吵过、闹过,但她们始终是彼此最爱的人。
大学毕业后,米歇尔留在费城工作。她加入了一个不知名乐队,担任吉他手和主唱。乐队不赚钱,为了获得巡演机会,她同时做3份兼职,在漫画店打工、在电影发行处做市场助理和在烤串店做服务员。
她交了个男朋友,两人住在脏乱的到处都是苍蝇的顶楼,和儿时一尘不染的家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将自己活成了母亲最不想看到的样子,像个不得志的艺术家,过着逃避现实的生活。
她又陷入了迷茫。毕业后折腾了3年,乐队没有一点儿起色,而且有成员陆续要退出了。她还没想好以后怎么做,这时,一个噩耗传来:母亲患上了胰腺癌!
那时,米歇尔刚25岁。她离家7年了,逐渐能理解母亲的付出,就在她以为母女关系好转时,突然得知自己就要永远失去母亲了。她不能接受,辞去所有的工作,暂停乐队演出,然后回到家去陪伴母亲。
一次又一次的住院化疗,一天又一天的陪护,但母亲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她试着要带母亲去旅行,又因为突然发病而取消。她试着了解去看望母亲的亲人,却发现自己听不懂韩语。母亲住院时,她经常彻夜在床边陪护,给母亲倒尿盆、擦洗身体……
她想在母亲生命的最后阶段,努力做个完美的女儿。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却仍是留不住母亲。
大约五个月后,母亲开始靠插管和机器生活。米歇尔非常害怕,怕母亲再也无法参与她未来的生活。她做了个决定,尽快结婚,让母亲看到自己的婚礼。说来也怪,婚礼前后,母亲的精神竟然恢复了许多。
看到米歇尔穿上婚纱,母亲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她夸赞女儿:“真是太美了!”米歇尔征询她的意见,想让她像之前一样挑毛病,但母亲只是说一切都是刚刚好。
那场仓促的婚礼,竟然进行得很顺利。米歇尔和母亲的遗憾,少了一些。
母亲去世,
她在痛苦中获得重生
婚礼结束2周后,米歇尔的母亲病逝了,那是2014年10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米歇尔都在寻找母亲留下的点点滴滴。她去专门销售亚洲食品的超市,探索母亲最爱的韩国食物,也看望母亲在韩国的亲人。
米歇尔还找了一份厨师的工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样就没时间难过了。静下来时,她会像母亲一样做饭、收拾东西,或者去写歌,都是与母亲相关的琐碎日常。
就在她准备放弃音乐时,她为母亲写的专辑《日式早餐》火了,她受邀成为演唱会的暖场歌手。同时,她写的文章《爱、失去和泡菜》被评选为年度最佳散文,又出版了畅销书《妈妈走后》。
她新建了乐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演出机会,并开始全球巡演。米歇尔如今34岁了,成了成功的音乐人。
她很想让母亲看到现在她的样子:收入稳定;经常打扮得美美的,为时尚杂志拍摄照片,也接受电视节目采访;她写的书即将被改编成电影,她和母亲的故事将会被更多人知道,而她也会为电影配乐。
母亲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她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接近母亲。
母亲与孩子的关系,原本就很复杂。米歇尔在母亲病中时,曾多次和母亲深谈,并开始欣赏彼此的不同。她在艰难地理解母亲,母亲也在费尽心力地理解她。有一次母亲对她说:“你知道我意识到什么吗?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听起来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养大的,却似乎一点儿也不理解。两个原本独立的个体,因为子宫和生活有了亲密关系,却又很容易忽视对方独特的个性。
很多时候,世事就是如此无奈。但幸好最终的最终,母亲与女儿终将相遇。米歇尔说她会变得像母亲,因为她是母亲留在这个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