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男孩可可就2岁了。
在成都市牛市口某火锅店门口，他跟着一名中年妇女一起卖冰粉，有人问中年妇女：“这是你儿子？怎么这么小就带出来？”得到的答复是：“不是，我孙儿，娃娃妈妈走了，去天堂了。”
今年1月，可可的妈妈向芹芬出现身体不适。恰逢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医疗资源向新冠肺炎患者倾斜，作为非新冠肺炎患者，向芹芬一度就医无门，后辗转求医，被诊断为皮肌炎。及至5月2日，向芹芬入住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时，病情已重。5月22日，向芹芬去世。
随着带两岁娃卖冰粉背后故事被更多人知道后，人们来到冰粉摊前，有人扫码200元买一碗冰粉，有人跑得气喘吁吁买5碗冰粉。“他们的善良让我铭记在心，愿天下好人一生平安。”李某会说。
带着两岁娃卖冰粉
6月10日18时许，四川成都牛市口路某火锅店门口，一家冰粉摊吸引了路人驻足。和其他冰粉摊相似，两只大桶、两行配料、数十枚餐盒，车身贴着白纸红字：“冰粉6元”。卖冰粉的是个中年女子。不同的是，女子还带着个近2岁的小男孩。
李某会做的冰粉
男孩小脸微黑，淡眉大眼，蓝绿条纹衫，胸口湮湿一片。他一粒一粒吃着花生，眨巴眨巴瞅着车流，眼看着就要朝马路上跑。
“可可（化名），过来！”女子放下手里活计，转身把男孩拖了回来。
“好乖，你娃儿啊？”有人问。
“不是，我孙儿。”
问的人吃了一惊，接下来女子的回答，让他更惊讶了，“娃娃妈妈走了，去天堂了。”
今年4月初，李某会夫妻接到孩子父亲刘博的电话，他希望把可可托付给他们照顾。“可可爸没时间照顾娃。妻子生病了，他还要照顾妻子。”李某会回忆，最初得知可可父亲的请求，她犹豫，“在路上（难免）跟别人接触，害怕被感染新冠肺炎。而且当时我在火锅店还没辞工。”
随着可可母亲向芹芬病重，李某会夫妻决定将可可从武汉接到成都。“往年我们去武汉都是坐火车。后来想到坐飞机应该没啥子问题。一是更快，路上风险小一些，听说机场检查也严格些。二是坐飞机、坐动车，价格都差不多。”李某会表示，“没办法，虽然我们也有些难处，但只有一起把这个困难时期度过。”
“妈妈去天堂了”
可可父亲刘博6月11日告诉红星新闻，疫情前，他在武汉某公司上班，做机修工作，“上夜班，每天工作12个小时。”妻子则专职在汉川照料可可。“1月初疫情爆发时，她就病了。当时她在汉川，我在武汉上班。因为疫情，公司告知不能回家。”刘博表示，李某会和自己父亲是组合家庭。妻子向芹芬病后，便把可可暂时交给自己在武汉的亲生母亲照顾。
图据刘博
1月22日后，向芹芬出现咳血。
1月23日，武汉封城。“武汉封城了，我回不去，”刘博说，“没办法带她去医院，她一个人也没办法。”
刘博回忆，1月25日左右，向芹芬由朋友协同，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就诊。“当时还没有进一步检查，只是在急诊室里待了两天。医生刚准备安排住院，正好疫情爆发，就叫人回来了，从医院出来直接回汉川了。”（此前，同济医院在1月31日在官网发文称，当日，华中科大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被指定为“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危重病人救治定点医院”。）
此时，在武汉的刘博一直等待着和妻子的相聚，“我向公司打报告，等到3月17号，公司通知我可以回汉川了。”次日（3月18日），刘博将妻子从汉川接回武汉。这是2020年伊始疫情爆发后，他第一次见到妻子。此后，他一直请假陪同在妻子身旁，直到她去世。
两日后，刘博陪同妻子至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以下简称同济医院）就诊。“那时医院已经在接收普通（非新冠肺炎）患者了。我媳妇骨头疼、全身浮肿。各种检查，看到我媳妇肺部有炎症，就没有接收，叫我们回当地发热部门（门诊）检查，因为要走这些（筛查）新冠肺炎的程序。”
3月底，向芹芬在汉川市人民医院进行了为期10日左右的住院治疗。住院前，在该院的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刘博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汉川市人民医院4月3日出具的出院记录。记录显示，“患者目前关节疼痛好转，但肝功能异常加重，”建议进行乙肝DNA（定量测定）等检查，“但患者拒绝检查，今要求出院，予以办理出院。”对于“要求出院”的原因，刘博解释为，“因为检查不出来什么病因。”
刘博回忆，4月10日，向芹芬再次来到同济医院就诊，“医院说床位紧张，要等。有入院证，但是没有住进去。”据刘博提供的“入院证”显示，诊断结果为“皮肌炎”。
5月2日，向芹芬入住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5月19日出院。“因为开销比较大，就出院回家了。”刘博说。
据刘博提供的“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出院诊断证明”显示，出院诊断为：炎性肌病、重度肝功能不全、肺部感染、双侧胸腔积液等16项病理表现。
“回家时状态都蛮好，”刘博回忆，“在家待了三天，就突然发病了，抽搐、高烧。我们把她送到汉川人民医院，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就走了。”
刘博2017年第一次见到向芹芬时，她25岁，白纱裙、旅游鞋，长头发上别着粉发卡。她离过一次婚，有个2岁半的儿子。她从台州飞到武汉来见他，是一家网吧的收银员。
两个月前，他们是网友。“她大大咧咧，勇敢、直接，很愿意付出。”刘博说，“有时也像小孩，无理取闹。比如我在上班，她想要我回来陪她，我没回。她就生气了，说要走。”妻子曾告诉刘博，自己想当会计。她说，等老了后，“我们夫妻就回老家，盖个农家院，自己在家里种点花花草草。希望可可将来对我们好。”
她辞职，边卖冰粉边带可可
5月17日，当向芹芬在武汉病重时，李某会正式辞去火锅店工作。翌日上午11时许，夫妻俩从成都飞赴武汉。
这是李某会第一次见到可可，那时可可正在酣睡，他们没有叫醒他，让孩子继续把梦做下去。
去之前，她备了两个棒棒糖。可可醒了，开始哭，见到棒棒糖，哭声小了。吃糖、藏猫猫……很快，他和李某会夫妻玩熟了。
半小时后，大家带着可可一起去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探望母亲。
母亲瘦了，她对可可说，“要听话。”
可可似乎没听懂，蹲在旁边玩。“小孩不愿意（和妈妈聊天），和她隔了一米远，”刘博回忆，“因为我媳妇变化很大。她之前有点胖、长头发，后来因为住院，瘦了好多，头发也剪成短发了。”他说，“小孩不认识她了。”
这是可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半小时后，可可随李某会夫妻踏上了赴蓉之旅。
可可的新家位于成都二环路，6月11日10时许，红星新闻记者如约来到这里。“老小区了，很多年前经常断水断电，现在没有了。”小区保安告诉记者，“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租客。”
“这十几二十家都是租房的，便宜，350块一个月。”李某会边说边带着记者往里走。长长的走道，白日里光线亦不佳。随着脚步声，声控灯逐一亮起，照亮了门上贴着的种种电话号码。一间十三平米的屋子，住着爷孙三人。一床、一桌、一铁架、一扇无门柜。公用厨房和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卫生间没分男女，如厕时，需用砖头抵着门。
可可家门前走廊
李某会是都江堰人。初二上学期，因为一场车祸，脚骨折，便没再求学。手搓冰粉，是她擅长的活计。现在她每天卖冰粉能挣“四五十到六七十，最多的一天卖了102块。”其丈夫是火锅店的墩子，一个月收入则在3500元左右。除了卖冰粉，李某会也尝试过在大排档唱歌。一枚音箱、一个话筒、一张歌单，“30块点一首，50块2首。前年唱过，每天挣200元左右，有时候也三五百。但是天冷了，生意就不好了，因为大家都不怎么到外面吃了。”
前些天，李某会捡了只小黄狗，成为可可的玩伴
火锅店的负责人倪某告诉红星新闻，李某会曾是店内领班，可可母亲去世后，她辞职，边卖冰粉边带可可。
6月16日，李某会告诉记者，她打算不卖冰粉了，“因为娃还小，带娃出门的话要做好防护就比较困难。天气热，娃娃出门不愿戴口罩，而且吃手的习惯防不胜防。只有靠他爷爷上班挣点钱。”
有人扫码200元买一碗冰粉
“他们的善良让我铭记在心
今年4月14日，刘博发起了水滴筹。5月14日，筹款结束，共筹集亲友及陌生人捐款共9600元左右。
6月中旬的一天，一位20多岁的男子独自来买冰粉。最初李某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顾客，出人意料的是，微信付账时，男子扫码200元。“他说在网上看到了我们的情况，觉得我们不容易。” 李某会推辞，男子执意要付。“还是好人多，我很感动。很帅的一个小伙子。”
李某会对可可说，“谢谢叔叔，给叔叔做个‘飞吻’吧！”可可咧嘴笑着，五个指头五个小肉涡，伸到嘴巴上，朝小伙子做了个“飞吻”状，大家都笑了。
没吃冰粉，男子端着碗就离开了，没留下姓名。
类似的事不止一次。
5月末的一天，结束了一晚的冰粉生意，李某会带着可可往家赶。
小区里有个大姐，在水碾河路6号院内开了家梭边鱼火锅，平时和李某会是点头之交。这晚，路过鱼火锅，大姐正和四五个人吃饭。
“老板娘，你们吃饭啊？”李某会停步招呼，“你们要不要来碗冰粉？”
“吃差不多了，吃不下了。”两个女孩应。
老板娘发现了可可，“哎，你哪里整个娃娃？”
“是我孙儿。他妈妈得病去了天堂。”
和老板娘聊了几句，李某会道了别。走了不远，鱼火锅的服务员追了上来，“来碗冰粉！”
接着，刚才的两个女孩也赶上来，“她们说，听到老板娘说了，所以我们来买两碗冰粉。人家都吃饱了，那2碗冰粉人家可买可不买。虽说不是很大的帮助，但别人能够照顾我的生意，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6月6日21时许，李某会背着可可来到位于成都万年场的一家龙虾店唱歌。一大桌人里，一位男士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我还是给你扫点钱，你到其他地方去唱。晓得你还是多不容易的，看你背着娃娃。”
李某会道，“我还是给你唱一首祝福歌吧！”
男子应，“算了，谢谢你。”遂扫码给了她50元。
“这让我多不好意思的。”李某会回忆。
李某会曾供职的火锅店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他们。“火锅店的几位老板很好，知道我带着小孩卖冰粉很困难，有时还主动说帮我看着小孩，叫我进去问客人需不需要吃冰粉。”
让李某会印象深刻的是，“一周前，火锅店的周店长给我们拍了个抖音。他说，小宝宝的妈妈生病去世了，奶奶一边照顾他，一边卖冰粉。”
次日，冰粉摊前来了个年轻人，一口气买了5碗冰粉，“也是个帅哥，是火锅店隔壁少儿舞蹈培训中心的舞蹈老师。他说，我是看到抖音来的，你们多辛苦的，我来照顾阿姨生意。”
聊起这些人，李某会说，“他们的善良让我铭记在心，愿天下好人一生平安。”
红星新闻记者 马天帅 彭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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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月，男孩可可就2岁了。
在成都市牛市口某火锅店门口，他跟着一名中年妇女一起卖冰粉，有人问中年妇女：“这是你儿子？怎么这么小就带出来？”得到的答复是：“不是，我孙儿，娃娃妈妈走了，去天堂了。”
今年1月，可可的妈妈向芹芬出现身体不适。恰逢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医疗资源向新冠肺炎患者倾斜，作为非新冠肺炎患者，向芹芬一度就医无门，后辗转求医，被诊断为皮肌炎。及至5月2日，向芹芬入住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时，病情已重。5月22日，向芹芬去世。
随着带两岁娃卖冰粉背后故事被更多人知道后，人们来到冰粉摊前，有人扫码200元买一碗冰粉，有人跑得气喘吁吁买5碗冰粉。“他们的善良让我铭记在心，愿天下好人一生平安。”李某会说。
带着两岁娃卖冰粉
6月10日18时许，四川成都牛市口路某火锅店门口，一家冰粉摊吸引了路人驻足。和其他冰粉摊相似，两只大桶、两行配料、数十枚餐盒，车身贴着白纸红字：“冰粉6元”。卖冰粉的是个中年女子。不同的是，女子还带着个近2岁的小男孩。
李某会做的冰粉
男孩小脸微黑，淡眉大眼，蓝绿条纹衫，胸口湮湿一片。他一粒一粒吃着花生，眨巴眨巴瞅着车流，眼看着就要朝马路上跑。
“可可（化名），过来！”女子放下手里活计，转身把男孩拖了回来。
“好乖，你娃儿啊？”有人问。
“不是，我孙儿。”
问的人吃了一惊，接下来女子的回答，让他更惊讶了，“娃娃妈妈走了，去天堂了。”
今年4月初，李某会夫妻接到孩子父亲刘博的电话，他希望把可可托付给他们照顾。“可可爸没时间照顾娃。妻子生病了，他还要照顾妻子。”李某会回忆，最初得知可可父亲的请求，她犹豫，“在路上（难免）跟别人接触，害怕被感染新冠肺炎。而且当时我在火锅店还没辞工。”
随着可可母亲向芹芬病重，李某会夫妻决定将可可从武汉接到成都。“往年我们去武汉都是坐火车。后来想到坐飞机应该没啥子问题。一是更快，路上风险小一些，听说机场检查也严格些。二是坐飞机、坐动车，价格都差不多。”李某会表示，“没办法，虽然我们也有些难处，但只有一起把这个困难时期度过。”
“妈妈去天堂了”
可可父亲刘博6月11日告诉红星新闻，疫情前，他在武汉某公司上班，做机修工作，“上夜班，每天工作12个小时。”妻子则专职在汉川照料可可。“1月初疫情爆发时，她就病了。当时她在汉川，我在武汉上班。因为疫情，公司告知不能回家。”刘博表示，李某会和自己父亲是组合家庭。妻子向芹芬病后，便把可可暂时交给自己在武汉的亲生母亲照顾。
图据刘博
1月22日后，向芹芬出现咳血。
1月23日，武汉封城。“武汉封城了，我回不去，”刘博说，“没办法带她去医院，她一个人也没办法。”
刘博回忆，1月25日左右，向芹芬由朋友协同，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就诊。“当时还没有进一步检查，只是在急诊室里待了两天。医生刚准备安排住院，正好疫情爆发，就叫人回来了，从医院出来直接回汉川了。”（此前，同济医院在1月31日在官网发文称，当日，华中科大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被指定为“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危重病人救治定点医院”。）
此时，在武汉的刘博一直等待着和妻子的相聚，“我向公司打报告，等到3月17号，公司通知我可以回汉川了。”次日（3月18日），刘博将妻子从汉川接回武汉。这是2020年伊始疫情爆发后，他第一次见到妻子。此后，他一直请假陪同在妻子身旁，直到她去世。
两日后，刘博陪同妻子至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以下简称同济医院）就诊。“那时医院已经在接收普通（非新冠肺炎）患者了。我媳妇骨头疼、全身浮肿。各种检查，看到我媳妇肺部有炎症，就没有接收，叫我们回当地发热部门（门诊）检查，因为要走这些（筛查）新冠肺炎的程序。”
3月底，向芹芬在汉川市人民医院进行了为期10日左右的住院治疗。住院前，在该院的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刘博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汉川市人民医院4月3日出具的出院记录。记录显示，“患者目前关节疼痛好转，但肝功能异常加重，”建议进行乙肝DNA（定量测定）等检查，“但患者拒绝检查，今要求出院，予以办理出院。”对于“要求出院”的原因，刘博解释为，“因为检查不出来什么病因。”
图据刘博
刘博回忆，4月10日，向芹芬再次来到同济医院就诊，“医院说床位紧张，要等。有入院证，但是没有住进去。”据刘博提供的“入院证”显示，诊断结果为“皮肌炎”。
图据刘博
5月2日，向芹芬入住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5月19日出院。“因为开销比较大，就出院回家了。”刘博说。
据刘博提供的“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出院诊断证明”显示，出院诊断为：炎性肌病、重度肝功能不全、肺部感染、双侧胸腔积液等16项病理表现。
图据刘博
“回家时状态都蛮好，”刘博回忆，“在家待了三天，就突然发病了，抽搐、高烧。我们把她送到汉川人民医院，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就走了。”
刘博2017年第一次见到向芹芬时，她25岁，白纱裙、旅游鞋，长头发上别着粉发卡。她离过一次婚，有个2岁半的儿子。她从台州飞到武汉来见他，是一家网吧的收银员。
两个月前，他们是网友。“她大大咧咧，勇敢、直接，很愿意付出。”刘博说，“有时也像小孩，无理取闹。比如我在上班，她想要我回来陪她，我没回。她就生气了，说要走。”妻子曾告诉刘博，自己想当会计。她说，等老了后，“我们夫妻就回老家，盖个农家院，自己在家里种点花花草草。希望可可将来对我们好。”
她辞职，边卖冰粉边带可可
5月17日，当向芹芬在武汉病重时，李某会正式辞去火锅店工作。翌日上午11时许，夫妻俩从成都飞赴武汉。
这是李某会第一次见到可可，那时可可正在酣睡，他们没有叫醒他，让孩子继续把梦做下去。
去之前，她备了两个棒棒糖。可可醒了，开始哭，见到棒棒糖，哭声小了。吃糖、藏猫猫……很快，他和李某会夫妻玩熟了。
半小时后，大家带着可可一起去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探望母亲。
母亲瘦了，她对可可说，“要听话。”
可可似乎没听懂，蹲在旁边玩。“小孩不愿意（和妈妈聊天），和她隔了一米远，”刘博回忆，“因为我媳妇变化很大。她之前有点胖、长头发，后来因为住院，瘦了好多，头发也剪成短发了。”他说，“小孩不认识她了。”
这是可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半小时后，可可随李某会夫妻踏上了赴蓉之旅。
可可的新家位于成都二环路，6月11日10时许，红星新闻记者如约来到这里。“老小区了，很多年前经常断水断电，现在没有了。”小区保安告诉记者，“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租客。”
“这十几二十家都是租房的，便宜，350块一个月。”李某会边说边带着记者往里走。长长的走道，白日里光线亦不佳。随着脚步声，声控灯逐一亮起，照亮了门上贴着的种种电话号码。一间十三平米的屋子，住着爷孙三人。一床、一桌、一铁架、一扇无门柜。公用厨房和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卫生间没分男女，如厕时，需用砖头抵着门。
可可家门前走廊
李某会是都江堰人。初二上学期，因为一场车祸，脚骨折，便没再求学。手搓冰粉，是她擅长的活计。现在她每天卖冰粉能挣“四五十到六七十，最多的一天卖了102块。”其丈夫是火锅店的墩子，一个月收入则在3500元左右。除了卖冰粉，李某会也尝试过在大排档唱歌。一枚音箱、一个话筒、一张歌单，“30块点一首，50块2首。前年唱过，每天挣200元左右，有时候也三五百。但是天冷了，生意就不好了，因为大家都不怎么到外面吃了。”
前些天，李某会捡了只小黄狗，成为可可的玩伴
火锅店的负责人倪某告诉红星新闻，李某会曾是店内领班，可可母亲去世后，她辞职，边卖冰粉边带可可。
6月16日，李某会告诉记者，她打算不卖冰粉了，“因为娃还小，带娃出门的话要做好防护就比较困难。天气热，娃娃出门不愿戴口罩，而且吃手的习惯防不胜防。只有靠他爷爷上班挣点钱。”
有人扫码200元买一碗冰粉
“他们的善良让我铭记在心
今年4月14日，刘博发起了水滴筹。5月14日，筹款结束，共筹集亲友及陌生人捐款共9600元左右。
6月中旬的一天，一位20多岁的男子独自来买冰粉。最初李某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顾客，出人意料的是，微信付账时，男子扫码200元。“他说在网上看到了我们的情况，觉得我们不容易。” 李某会推辞，男子执意要付。“还是好人多，我很感动。很帅的一个小伙子。”
李某会对可可说，“谢谢叔叔，给叔叔做个‘飞吻’吧！”可可咧嘴笑着，五个指头五个小肉涡，伸到嘴巴上，朝小伙子做了个“飞吻”状，大家都笑了。
没吃冰粉，男子端着碗就离开了，没留下姓名。
类似的事不止一次。
5月末的一天，结束了一晚的冰粉生意，李某会带着可可往家赶。
小区里有个大姐，在水碾河路6号院内开了家梭边鱼火锅，平时和李某会是点头之交。这晚，路过鱼火锅，大姐正和四五个人吃饭。
“老板娘，你们吃饭啊？”李某会停步招呼，“你们要不要来碗冰粉？”
“吃差不多了，吃不下了。”两个女孩应。
老板娘发现了可可，“哎，你哪里整个娃娃？”
“是我孙儿。他妈妈得病去了天堂。”
和老板娘聊了几句，李某会道了别。走了不远，鱼火锅的服务员追了上来，“来碗冰粉！”
接着，刚才的两个女孩也赶上来，“她们说，听到老板娘说了，所以我们来买两碗冰粉。人家都吃饱了，那2碗冰粉人家可买可不买。虽说不是很大的帮助，但别人能够照顾我的生意，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6月6日21时许，李某会背着可可来到位于成都万年场的一家龙虾店唱歌。一大桌人里，一位男士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我还是给你扫点钱，你到其他地方去唱。晓得你还是多不容易的，看你背着娃娃。”
李某会道，“我还是给你唱一首祝福歌吧！”
男子应，“算了，谢谢你。”遂扫码给了她50元。
“这让我多不好意思的。”李某会回忆。
李某会曾供职的火锅店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他们。“火锅店的几位老板很好，知道我带着小孩卖冰粉很困难，有时还主动说帮我看着小孩，叫我进去问客人需不需要吃冰粉。”
让李某会印象深刻的是，“一周前，火锅店的周店长给我们拍了个抖音。他说，小宝宝的妈妈生病去世了，奶奶一边照顾他，一边卖冰粉。”
次日，冰粉摊前来了个年轻人，一口气买了5碗冰粉，“也是个帅哥，是火锅店隔壁少儿舞蹈培训中心的舞蹈老师。他说，我是看到抖音来的，你们多辛苦的，我来照顾阿姨生意。”
聊起这些人，李某会说，“他们的善良让我铭记在心，愿天下好人一生平安。”
红星新闻记者 马天帅 彭莉
编辑 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