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度沙雕新闻开始冲业绩了。 11 月 12 日,天津交通广播《红绿灯》播出时,闹了这么一出事故: 本来一男一女俩主持人,聊的话题是 " 北京是不是美食荒漠 ",中途跟听众互动,让大家举例说说北京有什么好吃的。结果俩主持人为了" 乾隆白菜能不能代表北京美食 "吵吵起来了,男主持人急眼了,大吼一通摔门而去,俩人全停职了。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说相声你在台上笑场,底下兴许还叫你倒好呢,直接把脸子甩给听众了,还干不干了。 也行,年年都有沙雕新闻,今年我们美食界也算露了脸。因为这事不光上了微博热搜,还抛出了一个挺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乾隆白菜到底是个啥? 它为什么在天津听众眼里,成了北京美食的代表? 为这么一盘菜,为啥主持人饭碗都不要了就得吵起来? 它真是乾隆的白菜吗?以及 …… 它好吃吗? 这白菜,乾隆真不一定吃过 乾隆白菜,其实就是一碟凉拌白菜,主料是嫩白菜芯儿,撕成片儿,用芝麻酱,加白糖、蜂蜜、香醋调好一拌,撒点儿白芝麻,就这么吃。很简单。 © 老伙夫菜馆 不过这名儿特别,顾名思义,大概是跟乾隆有关,甚至我们根据曾经听过的无数 " 乾隆美食传说 " 套路,能脑补出一个故事:话说乾隆下江南微服私访,一日闲游迷路,走到了山东莱州府(别问他怎么走过去的,反正那儿出白菜),走到一座村庄,饥肠辘辘,一位老农见他可怜,以芝麻酱、蜂蜜、糖醋调白菜心一盘给他吃,乾隆吃后赞不绝口,后乾隆回宫,命御厨仿制此菜,遂得名 " 乾隆白菜 ",流传民间 …… 以上是饱弟胡编的,然而乾隆白菜的真正出处,可能比这编的还扯。 一次,短视频账号 " 老饭骨 " 发布了一条 " 乾隆白菜 " 的制作视频,当中,掌勺的厨师 " 二伯 " 孙立新语出惊人:" 这菜就是我们公司发明的!" 孙立新是北京老字号 " 便宜坊烤鸭店 " 的行政总厨,按他的话说,难道乾隆白菜跟乾隆没关系,而是一道现代创新菜? © 便宜坊 媒体人、收藏家杨浪,在今年 3 月的《从乾隆白菜说开去》一文中也认定," 乾隆白菜 " 之名,肯定上世纪 90 年代还没有,直到 2010 年左右,他去便宜坊烤鸭的用餐,才听过这名字。 他还没来得及翻乾隆的起居注,但可以肯定,《清代饮食史》是没记载过这道菜。 为此,他还求证了京城美食家霍爷,他也表示这是个新名堂,大概是 " 便宜坊烤鸭店 ",或老字号 " 都一处烧麦馆 " 的创造—— " 都一处 " 现在是便宜坊集团旗下的品牌,说是谁都一样。 而在 " 都一处 " 做过总厨的厨师魏刚强,对此的解释更为具体:老年间有这样一道菜,但在 90 年代初断档了,后来被师父孙立新从老方子里挖掘出,才又恢复。 虽然 " 老饭骨 " 的粉丝都知道,二伯平时说话就好逗,可要说今天的乾隆白菜,是他们便宜坊集团发明的,也没说错。 那为什么要叫乾隆白菜呢? 其实,这事儿跟乾隆还是有一点关系的,跟 " 都一处 " 也有关系。 这回又是一个传说,不过也有真实的成分: 说某年大年夜,乾隆又带俩太监顺正阳门溜出来了,满街买卖铺户都关着门,只有一家无名小酒馆开着。乾隆吃他们家酒菜不错,只可惜小店没名,觉得大年夜开张的酒馆,全京都仅此一处,就给人起名 " 都一处 ",还御笔题匾,打发太监给人送来了。 ▲位于前门都一处餐厅前的铜像 © 文艺之声 虽然乾隆所题御匾,连同他当时坐过的桌椅,都保存了下来,但这个故事还是充满了漏洞,更不能证明乾隆真的吃过 " 乾隆白菜 "。 所以,后来 " 都一处 " 与 " 便宜坊 " 恢复乾隆白菜时,很可能也因为跟乾隆熟,借人家个名儿,给这道菜增添一个噱头,反正乾隆又不能找谁算账。 至于这道菜是否真的来自大内,要是清宫秘档无考,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 乾隆白菜 " 其实是个 CP 名 然而饱弟还是觉得,乾隆完全可能、非常可能真吃过这么一道菜。因为乾隆这家伙,真是太爱吃白菜了。 前不久,我们在《要说京城第一菜,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它》一文中,聊过北京人爱吃大白菜的习俗。 过去因为北方气候、种植运输条件等原因,大白菜是北京居民冬日为数不多能吃到的蔬菜,所以几乎天天吃白菜,连帝王亦不能免。 © 《苍穹之昴》 在乾隆的膳底档里,也不止一次记载过这位十全白菜粉碎机的纪录。 如果说别的皇帝是因为没得吃,只能吃白菜,那么乾隆是真的把吃白菜当成了一种爱好、一种享受、一种品味。首先,今天有几个东北人,大早上起来就咔咔整一碗酸菜?乾隆能整,而且隔三岔五的整。 根据清宫膳底档记载,开春的早膳,他要吃 " 炖酸菜热锅 ",正月二十八,来个 " 红白鸭子炖白菜热锅 ",御厨张东官为他烹饪的 " 肥鸡火熏白菜 ",也因为他爱吃,成了清宫传统名菜。 他甚至还拿白菜当好东西给人,曾赐令贵妃 " 白菜一品 " ——也不知 " 魏璎珞 " 收到这盘大白菜时是个什么表情。 © 《延禧攻略》 更别提他举办的两次千叟宴,都是在过年期间,用了不少火锅,他平时宴请宗室也是一堆火锅,怎么可能少得了白菜呢。乾隆这种把自己当兔子养的生活习性,连金庸先生都琢磨透了。 《书剑恩仇录》里,红花会群雄把乾隆囚禁在六和塔上,就曾拉来御厨为他做了一碗 " 鸡丝肉丝奶油焗白菜 ",本来乾隆已经食指大动,结果被众人整蛊,以为菜里有毒,想吃又不敢吃,只能眼看着别人风卷残云。 让清朝最爱白菜的男人看着一碗白菜却吃不上,这得是什么样的折磨。 所以,虽然史料没有乾隆吃过这道拌白菜的明确记录,但当时的御厨,在冬季缺乏蔬菜的情况下,投皇上所好,根据宫中常见食材,真就弄出过这么一道凉菜,也有可能。 乾隆和乾隆白菜的关系虽不明确,乾隆与白菜这对 CP,倒是真的锁死了。 它值得爱,但不值得吵 不管乾隆白菜是不是乾隆的白菜,今天,它还是成了北京菜的代名词之一。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引发风波的广播节目里,听众们举例北京美食,乾隆白菜一道凉菜,竟然与烤鸭、爆肚等大菜名吃一起被提名,足见大家对它的印象之好。事件中,男主播对它作为凉菜的档次颇有微词,反而更映衬出了它特别的地位。 在社交媒体上,乾隆白菜的口碑也出奇地好。无数快手菜谱一遍又一遍推荐,不少来京的游客也对这道可口的凉菜印象颇佳,甚至让人有些恍惚: 大家对北京别的菜毁誉参半,怎么偏偏就对这盘小凉菜这么有感情呢?看来,乾隆白菜是有魅力的。 其实,这场关于乾隆白菜的小风波,也折射出了一些东西。 这期节目的主题,本来是 " 北京是不是美食荒漠 ",然而乾隆白菜的存在和被提出,恰好证明了北京真不是美食荒漠: 白菜芯撕成片儿,拿芝麻酱什么的一拌,就能那么好吃,还能说北京是美食荒漠吗?这本来是北京美食的匠心,所造就的一个奇迹。 虽说大家聊的,是这么一个有点儿尖锐的话题,但归根结底,咱们聊的是好吃的,是件开心的事儿,那就该乐乐呵呵的、有滋有味儿的那么聊着。 吃本身,是人类最单纯的快乐之一,要是连谈吃火气都这么大,甚至闹到撕破脸皮、摔门而去,那何苦呢! 其实,饮食也好,娱乐也好,它们的初衷都是为给人带来快乐和益处,非要为此争得破口大骂、反目成仇,最不值得。 在饱弟看来,这样的讨论,真正的目的,绝不该是我要说服你 " 乾隆白菜一定没有开水白菜好吃 ",而是像乾隆白菜这么简单一盘儿凉菜,我也吃得有滋有味、开开心心,恨不得把这份快乐原封不动,奉送给远在网线那头的陌生人,让大家一起发现这种快乐。 可惜哇,这样的快活,饱弟今天也越来越少见到了。
2021 年度沙雕新闻开始冲业绩了。
11 月 12 日,天津交通广播《红绿灯》播出时,闹了这么一出事故:
本来一男一女俩主持人,聊的话题是 " 北京是不是美食荒漠 ",中途跟听众互动,让大家举例说说北京有什么好吃的。结果俩主持人为了" 乾隆白菜能不能代表北京美食 "吵吵起来了,男主持人急眼了,大吼一通摔门而去,俩人全停职了。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说相声你在台上笑场,底下兴许还叫你倒好呢,直接把脸子甩给听众了,还干不干了。
也行,年年都有沙雕新闻,今年我们美食界也算露了脸。
因为这事不光上了微博热搜,还抛出了一个挺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乾隆白菜到底是个啥?
它为什么在天津听众眼里,成了北京美食的代表?
为这么一盘菜,为啥主持人饭碗都不要了就得吵起来?
它真是乾隆的白菜吗?以及 …… 它好吃吗?
这白菜,乾隆真不一定吃过
乾隆白菜,其实就是一碟凉拌白菜,主料是嫩白菜芯儿,撕成片儿,用芝麻酱,加白糖、蜂蜜、香醋调好一拌,撒点儿白芝麻,就这么吃。很简单。
© 老伙夫菜馆
不过这名儿特别,顾名思义,大概是跟乾隆有关,甚至我们根据曾经听过的无数 " 乾隆美食传说 " 套路,能脑补出一个故事:
话说乾隆下江南微服私访,一日闲游迷路,走到了山东莱州府(别问他怎么走过去的,反正那儿出白菜),走到一座村庄,饥肠辘辘,一位老农见他可怜,以芝麻酱、蜂蜜、糖醋调白菜心一盘给他吃,乾隆吃后赞不绝口,后乾隆回宫,命御厨仿制此菜,遂得名 " 乾隆白菜 ",流传民间 ……
以上是饱弟胡编的,然而乾隆白菜的真正出处,可能比这编的还扯。
一次,短视频账号 " 老饭骨 " 发布了一条 " 乾隆白菜 " 的制作视频,当中,掌勺的厨师 " 二伯 " 孙立新语出惊人:
" 这菜就是我们公司发明的!"
孙立新是北京老字号 " 便宜坊烤鸭店 " 的行政总厨,按他的话说,难道乾隆白菜跟乾隆没关系,而是一道现代创新菜?
© 便宜坊
媒体人、收藏家杨浪,在今年 3 月的《从乾隆白菜说开去》一文中也认定," 乾隆白菜 " 之名,肯定上世纪 90 年代还没有,直到 2010 年左右,他去便宜坊烤鸭的用餐,才听过这名字。
他还没来得及翻乾隆的起居注,但可以肯定,《清代饮食史》是没记载过这道菜。
为此,他还求证了京城美食家霍爷,他也表示这是个新名堂,大概是 " 便宜坊烤鸭店 ",或老字号 " 都一处烧麦馆 " 的创造—— " 都一处 " 现在是便宜坊集团旗下的品牌,说是谁都一样。
而在 " 都一处 " 做过总厨的厨师魏刚强,对此的解释更为具体:老年间有这样一道菜,但在 90 年代初断档了,后来被师父孙立新从老方子里挖掘出,才又恢复。
虽然 " 老饭骨 " 的粉丝都知道,二伯平时说话就好逗,可要说今天的乾隆白菜,是他们便宜坊集团发明的,也没说错。
那为什么要叫乾隆白菜呢?
其实,这事儿跟乾隆还是有一点关系的,跟 " 都一处 " 也有关系。
这回又是一个传说,不过也有真实的成分:
说某年大年夜,乾隆又带俩太监顺正阳门溜出来了,满街买卖铺户都关着门,只有一家无名小酒馆开着。乾隆吃他们家酒菜不错,只可惜小店没名,觉得大年夜开张的酒馆,全京都仅此一处,就给人起名 " 都一处 ",还御笔题匾,打发太监给人送来了。
▲位于前门都一处餐厅前的铜像 © 文艺之声
虽然乾隆所题御匾,连同他当时坐过的桌椅,都保存了下来,但这个故事还是充满了漏洞,更不能证明乾隆真的吃过 " 乾隆白菜 "。
所以,后来 " 都一处 " 与 " 便宜坊 " 恢复乾隆白菜时,很可能也因为跟乾隆熟,借人家个名儿,给这道菜增添一个噱头,反正乾隆又不能找谁算账。
至于这道菜是否真的来自大内,要是清宫秘档无考,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 乾隆白菜 " 其实是个 CP 名
然而饱弟还是觉得,乾隆完全可能、非常可能真吃过这么一道菜。
因为乾隆这家伙,真是太爱吃白菜了。
前不久,我们在《要说京城第一菜,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它》一文中,聊过北京人爱吃大白菜的习俗。
过去因为北方气候、种植运输条件等原因,大白菜是北京居民冬日为数不多能吃到的蔬菜,所以几乎天天吃白菜,连帝王亦不能免。
© 《苍穹之昴》
在乾隆的膳底档里,也不止一次记载过这位十全白菜粉碎机的纪录。
如果说别的皇帝是因为没得吃,只能吃白菜,那么乾隆是真的把吃白菜当成了一种爱好、一种享受、一种品味。
首先,今天有几个东北人,大早上起来就咔咔整一碗酸菜?
乾隆能整,而且隔三岔五的整。
根据清宫膳底档记载,开春的早膳,他要吃 " 炖酸菜热锅 ",正月二十八,来个 " 红白鸭子炖白菜热锅 ",御厨张东官为他烹饪的 " 肥鸡火熏白菜 ",也因为他爱吃,成了清宫传统名菜。
他甚至还拿白菜当好东西给人,曾赐令贵妃 " 白菜一品 " ——也不知 " 魏璎珞 " 收到这盘大白菜时是个什么表情。
© 《延禧攻略》
更别提他举办的两次千叟宴,都是在过年期间,用了不少火锅,他平时宴请宗室也是一堆火锅,怎么可能少得了白菜呢。
乾隆这种把自己当兔子养的生活习性,连金庸先生都琢磨透了。
《书剑恩仇录》里,红花会群雄把乾隆囚禁在六和塔上,就曾拉来御厨为他做了一碗 " 鸡丝肉丝奶油焗白菜 ",本来乾隆已经食指大动,结果被众人整蛊,以为菜里有毒,想吃又不敢吃,只能眼看着别人风卷残云。
让清朝最爱白菜的男人看着一碗白菜却吃不上,这得是什么样的折磨。
所以,虽然史料没有乾隆吃过这道拌白菜的明确记录,但当时的御厨,在冬季缺乏蔬菜的情况下,投皇上所好,根据宫中常见食材,真就弄出过这么一道凉菜,也有可能。
乾隆和乾隆白菜的关系虽不明确,乾隆与白菜这对 CP,倒是真的锁死了。
它值得爱,但不值得吵
不管乾隆白菜是不是乾隆的白菜,今天,它还是成了北京菜的代名词之一。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引发风波的广播节目里,听众们举例北京美食,乾隆白菜一道凉菜,竟然与烤鸭、爆肚等大菜名吃一起被提名,足见大家对它的印象之好。
事件中,男主播对它作为凉菜的档次颇有微词,反而更映衬出了它特别的地位。
在社交媒体上,乾隆白菜的口碑也出奇地好。无数快手菜谱一遍又一遍推荐,不少来京的游客也对这道可口的凉菜印象颇佳,甚至让人有些恍惚:
大家对北京别的菜毁誉参半,怎么偏偏就对这盘小凉菜这么有感情呢?
看来,乾隆白菜是有魅力的。
其实,这场关于乾隆白菜的小风波,也折射出了一些东西。
这期节目的主题,本来是 " 北京是不是美食荒漠 ",然而乾隆白菜的存在和被提出,恰好证明了北京真不是美食荒漠:
白菜芯撕成片儿,拿芝麻酱什么的一拌,就能那么好吃,还能说北京是美食荒漠吗?这本来是北京美食的匠心,所造就的一个奇迹。
虽说大家聊的,是这么一个有点儿尖锐的话题,但归根结底,咱们聊的是好吃的,是件开心的事儿,那就该乐乐呵呵的、有滋有味儿的那么聊着。
吃本身,是人类最单纯的快乐之一,要是连谈吃火气都这么大,甚至闹到撕破脸皮、摔门而去,那何苦呢!
其实,饮食也好,娱乐也好,它们的初衷都是为给人带来快乐和益处,非要为此争得破口大骂、反目成仇,最不值得。
在饱弟看来,这样的讨论,真正的目的,绝不该是我要说服你 " 乾隆白菜一定没有开水白菜好吃 ",而是像乾隆白菜这么简单一盘儿凉菜,我也吃得有滋有味、开开心心,恨不得把这份快乐原封不动,奉送给远在网线那头的陌生人,让大家一起发现这种快乐。
可惜哇,这样的快活,饱弟今天也越来越少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