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SAIS)国际政治与经济教授博黛蓉(Deborah Brautigam)在她的著作《龙的礼物:中国在非洲的真实故事》(The Dragon’s Gift: The Real Story of China in Africa)中就指出,中国政府通常极为反对以提供现金的方式、援助任何国家,但当北京企图与和台北断交的国家建立外交关系时,这一规则往往有例外。
波士顿大学全球发展政策中心(Boston University Global Development Policy Center)2005年开始就追踪中国在拉丁美洲与加勒比海地区(LAC)的贷款发放,最新统计显示,截至2022年,肩负执行国家政策的中国国家开发银行(Development Bank)与中国进出口银行(Export-Import Bank of China)累计已对拉美与加勒比海地区发放贷款1360亿美元,主要集中在2010-2015年间。
和中国建交与否,确实关乎获得援助的多寡。威廉与玛丽学院(College of William & Mary)专研中国对外援助项目(AidData)的执行主任波克斯(Bradley Parks)曾在合著著作《寄希望于北京》(Banking on Beijing)中说,北京不会提供援助给外交承认台湾的国家,只有少数例外,“而和台湾断交的国家,平均每年会得到 1.6 个来自中国的项目。”
3月26日,洪都拉斯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与在台湾的中华民国断交。台湾总统蔡英文当天指出,台湾“不会和中国进行无意义的‘金钱外交’竞逐”。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则在27日例行记者会上说,洪都拉斯与中国建交不设任何前提,她反指台湾才“惯于施展金钱外交”,警告“金钱外交没有出路”。毛宁也说,近几年巴拿马等国陆续与中国建交或复交都不附加任何前提条件。
但亚洲事实查核实验室针对毛宁上述说法查核后发现,这些位于拉丁美洲或加勒比海地区国家与中国建交后,都获得了贷款或援助。
深度分析:
台湾外交部3月26日发表声明,当天起终止与洪都拉斯(台译:宏都拉斯)的外交关系。洪都拉斯做出外交承认转变的决定前,外界已揣测数月。目前,台湾的邦交国仅剩13个,其中7个位于拉丁美洲或加勒比海地区。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3月27日的记者会上说,洪都拉斯决定与中国建交,是在“一个中国原则”基础上作出的政治决断,不设任何前提。她还指,“建交不是交易筹码,而近几年来,包括巴拿马、多米尼加、萨尔瓦多、尼加拉瓜等国陆续与中国建交或复交,也都不附加任何前提条件。”
她更指控台湾才惯于施展“金钱外交”。毛宁更说要正告台湾当局,“金钱外交没有出路,任何逆历史潮流的图谋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就在中国与洪都拉斯建交前,路透社22日曾报道,洪国向台湾索取25亿美元金援,洪都拉斯外交部长雷依纳(Eduardo Enrique Reina)当时则驳斥:25亿美元“不是金援”,是“协商的再融资机制”。
与中国建交是否有前提?
以洪都拉斯的例子来说,在中国外交部公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洪都拉斯共和国关于建立外交关系的联合公报》中,就明确呼应北京的“一个中国原则”提到,洪都拉斯共和国政府承认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洪都拉斯共和国政府即日断绝同台湾的“外交关系”,并承诺不再同台湾发生任何官方关系,不进行任何官方往来。
尽管中方声称这是洪国的“政治决断”,但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的国家,都必须声明与台湾的中华民国断交、停止与台湾官方往来,并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唯一代表中国的合法政府,否则不可能与其建立外交关系。
中国是否金援与台湾断交的国家?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SAIS)国际政治与经济教授博黛蓉(Deborah Brautigam)在她的著作《龙的礼物:中国在非洲的真实故事》(The Dragon’s Gift: The Real Story of China in Africa)中就指出,中国政府通常极为反对以提供现金的方式、援助任何国家,但当北京企图与和台北断交的国家建立外交关系时,这一规则往往有例外。
她在书中以哥斯达黎加于2007 年决定与北京建立外交关系为例,提到哥国法院在中哥建交同年颁布了一项命令,迫使哥斯达黎加政府公布与中国签署的官方外交协定内容。协定内容包括:中国承诺在建交后两年内提供 3000 万美元的现金款项,以及另有 1 亿美元、通过中国常规的“一站式”(turn-key)方案交付。“虽然哥国政府后来并没有公布与中国的建交协定,但金援写入正式的外交协定中,而不是转入某个人的私人银行户头里,仍引起关注。”
博黛蓉身兼该校中非研究倡议项目主任,她告诉亚洲事实查核实验室,北京利用奖励措施来讨好台湾为数不多的邦交国改变立场,往往与台湾的国内政治有关。 “这几年,‘金钱外交’有时升温、有时趋缓,反映了台湾领导人采取的行动。当台湾的国民党执政时,金钱外交就趋缓,当民进党执政时,就升温。”
中国式援助的多种方案
中国2018年成立了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CIDCA),挂牌成立之前在商务部辖下。美国智库全球发展中心(全球发展中心,CGD)的报告曾指出,中国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的援助计划主要投注在中亚、东南亚、太平洋岛国与非洲。
而值得注意的是,中国2013年成立“一带一路”项目后,尤其是拉丁美洲与加勒比海地区、这些非“一带一路”原始计划内的国家,最近几年也都纷纷加入,与中国签订专门的《谅解备忘录》,已经成了近十年与中国建交的标准配备。2017年与中国建交的巴拿马,就是首个加入“一带一路”计划的拉美国家。多米尼加、萨尔瓦多与尼加拉瓜与中国建交后,也都加入“一带一路”。
全球发展中心就指出,中国的对外援助除了传统的“授鱼”方式,借“一带一路”也发展出多种中国特色的商业模式与成套项目(complete project)。
和中国建交后,巴拿马、多米尼加、萨尔瓦多与尼加拉瓜得到了什么?
波士顿大学全球发展政策中心(Boston University Global Development Policy Center)2005年开始就追踪中国在拉丁美洲与加勒比海地区(LAC)的贷款发放,最新统计显示,截至2022年,肩负执行国家政策的中国国家开发银行(Development Bank)与中国进出口银行(Export-Import Bank of China)累计已对拉美与加勒比海地区发放贷款1360亿美元,主要集中在2010-2015年间。
波士顿大学这项与美洲对话组织(IAD)合作的统计库资料显示,多米尼加在建交后的2019年获得中国进出口银行贷款6亿美元,用于能源供电项目。这一中心的最新报告指出,2021年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期间,中国已连续二年未通过上述两家银行、与拉加国家签署新的官方融资承诺。
波士顿大学全球发展政策中心资深研究员雷贝卡(Rebecca Ray)告诉亚洲事实查核实验室,录得中国对这一地区的贷款数字近年来看起来不高,除了中国的援助方式更为多元,也和拉加国家的国内政治有关。
雷贝卡举例,像是萨尔瓦多在总统布克雷(Nayib Bukele)上任后,他就有自己设定的优先议程;尼加拉瓜则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选择与北京建交,除了2022年加入“一带一路”外,尼加拉瓜还获得大量新冠疫苗援助。
和中国建交与否,确实关乎获得援助的多寡。威廉与玛丽学院(College of William & Mary)专研中国对外援助项目(AidData)的执行主任波克斯(Bradley Parks)曾在合著著作《寄希望于北京》(Banking on Beijing)中说,北京不会提供援助给外交承认台湾的国家,只有少数例外,“而和台湾断交的国家,平均每年会得到 1.6 个来自中国的项目。”
除援助项目,与中国的经贸往来与投资也是相关国家看重的。英国《金融时报》在洪都拉斯与中国建交后,引述台湾在拉丁美洲不具名外交官员的话报道,相关国家“真正想要的不是更多援助,而是贸易及投资。”
亚洲事实查核实验室根据公开数据,整理出2016年后和中国建交的拉加四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上确实都有增加,相关资讯条列如下:
巴拿马:2017年与中国建交。华盛顿智库美国企业研究所(AEI)的数据显示,2017年后,来自中国的投资与基础设施建设金额已达18.6亿美元。
另外,多家巴拿马媒体在主导与中国建交的前总统瓦雷拉(Juan Carlos Varela)卸任后报道,中国在与巴拿马建交后捐款1.43亿美元,过去不曾宣布,是因为不想留给外界“与台湾断交有价码的对价关系印象。”
多米尼加:2018年建交。AEI数据显示,2019年至今,来自中国的投资与基础设施建设金额已达4.9亿美元。
另有研究指出,为了中多建交,中方预估已提供30亿美元的财政援助,2021年,两国还签署第二份《经济技术合作协定》,中国捐款3000万美元,2022年中国驻多米尼加大使张润接受多国媒体访问时指出,建交4年来,中多双边贸易增长90%,年均增长超过25%。
萨尔瓦多:2018年建交。有报道指出,中国当年提供萨尔瓦多逾3000吨稻米,并承诺提供1.5亿美元的援助用于促进当地社会与科技发展的项目。
尼加拉瓜:2021年建交后,中国随即承诺捐赠100万剂新冠疫苗。另外,中尼建交后,据报道,北京提供尼加拉瓜警方防暴部队数量不详的物资。尼加拉瓜是拉美地区的低收入国家,多年来饱受政治动荡与社会骚乱,而尼加拉瓜的警察部队由备受外界抨击的独裁总统奥蒂嘉(Daniel Ortega)岳父所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