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有没有尖叫,特朗普都强奸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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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中文网

#观点 “你从来没有大声呼救吗?”特朗普的律师在针对这名前总统的强奸案中盘问E·吉恩·卡罗尔时问道。
这个案件的审理是一块试金石,检验我们自哈维·韦恩斯坦第一次被指控性虐待后的这些年里学到了多少东西。为何在涉及性暴力受害者时,这些老问题如此根深蒂固?https://t.co/2LXD0eCOPs

— 纽约时报中文网 (@nytchinese) May 9, 2023

“你从来没有大声呼救吗?”

特朗普的律师在针对这名前总统的强奸案中盘问E·吉恩·卡罗尔时问道。

“如果你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要在街上乱跑,结果被强奸了呢?”

一名律师盘问谢丽尔·阿劳若时问道,她曾在1983年在一家酒馆被四名男子轮奸。

“你上大学时经常去派对,对吧?”

布洛克·特纳的律师盘问一名女子时问道,她说她曾在2015年陷入昏迷状态时被特纳性侵犯。

她把他从身上推开。

她猛踩他的脚。

她用手提包打他。

她用膝盖顶他。

她曾如此强烈地反抗,以至于在近30年的时间里,指控前总统特朗普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强奸自己的E·吉恩·卡罗尔更愿意称那件事为“打斗”,而不是“强奸”——因为她曾奋力反抗。

那天在伯格多夫-古德曼百货公司内衣区的更衣室里,卡罗尔没有做的事情是尖叫。她说特朗普把她按在墙上,扯下她的连裤袜,先是将手指、然后将阴茎插入了她的阴道。

“我不是一个爱尖叫的人,”她上周在民事法庭上作证时,特朗普的一名律师问她为什么不喊叫时,她回答说。“我当时吓懵了,顾不上喊叫。我在反抗。”

卡罗尔站在曼哈顿一个联邦法庭的证人席上,陪审团将裁定特朗普是否对卡罗尔身体遭受的伤害(按照纽约州对“殴打罪”的定义)负有责任,并是否对她构成诽谤,因为特朗普在卡罗尔将事情公开后称她为骗子。特朗普否认了卡罗尔的指控,并说自己从未见过她,到目前为止,他拒绝出庭,尽管他(不顾法官的警告)选择在社交媒体上发表意见,包括对卡罗尔没有尖叫的看法。

“你不能因为我没有尖叫就责怪我,”卡罗尔在特朗普的律师约瑟夫·塔科皮纳追问她当时为什么不喊叫时说。她接下来说,女性不主动报案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们总被问,‘你为什么不喊叫?’”

在这个问题前一直泰然自若的卡罗尔变得激动起来。“我告诉你,”她说,她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不管我有没有尖叫,他都强奸了我!”

现在是2023年,“我也是”运动的五年多后,“熟人强奸”一词也已出现了近50年,这个词指的是强奸不仅仅是在黑暗小巷里遭陌生人侵犯的事情,施暴者也可能是受害者认识的人。如今,我们对这个概念的认识已发生了很大变化——至少在某些圈子里,以至于卡罗尔被律师盘问的细节在网上出现后没多久,Twitter上就有了一个为她辩护的标签#ididntscream(我没有尖叫),性侵犯受害者们在这个标签下分享自己当时没有发声的故事。

然而在法庭上,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塔科皮纳在开始盘问卡罗尔前,活动着小腿,掰着手指关节,就像是在为一场拳击比赛做准备。我们仍在像1993年那样盘问强奸受害者。

“你当时留在了那间你说自己受袭的房间里?”

哈维·韦恩斯坦的律师盘问一名欧洲模特、女演员时问道,她说韦恩斯坦2013年在一个酒店房间里强奸了她。

“你跳甩臀舞了吗?”

歌手R·凯利的律师盘问一名女子时如此问道,该女子17岁时在一场音乐会上认识了凯利,后来她在法庭上作证,说自己遭到了凯利的性侵犯。

“你们看上去像是一对恋人,不是吗?”

赛义夫拉·汗的律师盘问一名耶鲁大学学生时问道,该学生指控汗在2015年的万圣节强奸了她,汗被判无罪。

不是说我们应该有特别高的期望。这是一名代理已被多名女性指控性侵犯的男子的律师,他的法律合伙人曾将强奸受害者的阴道比作捕蝇草。

尽管如此。

法庭听证在周一继续进行,塔科皮纳在盘问卡罗尔时向她提出的其他问题包括:

她报警了吗?(没有。)

她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谁?(她的朋友丽莎。)

为什么没有告诉家人?(卡罗尔说,她永远不会告诉家人。)

为什么没告诉比丽莎更亲密的朋友?(卡罗尔说,丽莎正是在那个时刻她需要与之交谈的人。)

还有:她回家后洗身子了吗?她有没有为她所说的头部瘀伤用药?她去看医生了吗?看精神科医生了吗?看心理医生了吗?她给她所谓的伤痕拍照了吗?

且慢——再问一次,她为什么没有报警?那不是有点……塔科皮纳故意停下来,以示强调:奇怪吗?

(几分钟后,主持此案的法官刘易斯·A·卡普兰警告塔科皮纳不要老问一个问题。“我们在她是否报警的问题上已经反复好几次了,”他说。)

这起针对特朗普的诉讼是根据纽约州的一项新法律提起的,该法律允许性侵犯受害者在民事法庭起诉他们所说的攻击者,即使刑事诉讼时效已经过期。明确地说,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特朗普不会面临牢狱之灾。卡罗尔要求的是金钱赔偿,并要求特朗普撤回她认为具有诽谤性的言论。但是,正如她在法庭上所说的那样:“这与金钱无关。而是为了恢复我的名誉。”

尽管如此,这个案件的审理是一块试金石,检验我们自哈维·韦恩斯坦第一次被指控性虐待后的这些年里学到了多少东西——卡罗尔说,这正是促使她在过了那么多年后提起诉讼的原因。这虽然是针对特朗普的十多项性行为不端指控之一,却是第一个法庭接受审理的指控。它将有重大影响吗?相关的话题标签(抱歉,还有专栏文章)多到不值钱,但真人组成的陪审团——准确地说是六男三女——能理解这些问题如此不合逻辑的背景吗?

这并不是说提出强奸指控的人不应该回答问题。但我们不会盘问其他暴力犯罪的受害者是否尖叫——相反,不尖叫被认为是避免激化问题的办法。那为什么在涉及性暴力受害者时,这些老问题如此根深蒂固呢?

遭受性侵犯时要不要喊的问题至少可追溯到美国历史上的第一起有公开记录的强奸案审理:1793年,富有男子哈里·拜德洛被控强奸了一名17岁的女裁缝。那起犯罪恰好发生在离卡罗尔正在作证的联邦法院只有几个街区的地方,当时是一家妓院,贝德洛强行将该女子带到了那里。

那起1793年的案件看来早已是一段古老的历史,但实际上它为今天的法庭讯问套路打下了基础。

关于此案,历史学家约翰·伍德·斯威特在其著作《缝纫女工的故事》(The Sewing Girl’s Tale)中解释了贝德罗的辩护如何依赖于17世纪律师马修·黑尔爵士树立的行为判例。(如果黑尔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那是因为法官萨缪尔·阿利托在多布斯案中的反堕胎意见中八次引用他。)黑尔担心心怀恶意的女性对无辜男性提出虚假指控,他建立了一套“间接的”测试以确保受害者是可信的。其中:她是否“有美誉”(换句话说,她有没有好名声)?她是否曾大声呼救(即她有没有尖叫)?她的身体或衣服上是否有与施暴者使用武力相符的肢体暴力迹象?她是否及时报案?

斯威特写道,那个时候,几乎每个辩护律师都通过黑尔框架提出问题。然而现在,反正在文化上,辩护律师仍然这样做。

“你怎么如此确定是他?”

参议员黛安·范斯坦在参议院司法听证会上质问克里斯汀·布拉西·福特——福特在听证会上指责布雷特·卡瓦诺在1980年代对她进行了性侵犯。

“你为什么不能把膝盖并拢?”

加拿大法官罗宾·坎普向一名19岁的女子这样问话,她在2014年指控一名男子强奸了她。他后来因这句问话而辞职。

“你一次都没有踢过他,对吗?”

保罗·哈吉斯的律师质疑前公关人员哈利·布雷斯特,后者在2013年指控这位奥斯卡获奖导演强奸她,布雷斯特获得了750万美元的赔偿。

西北大学法学教授、《可信》(Credible)一书的作者黛博拉·图尔克海默解释说,在如今的州强奸法条或陪审团指示中,对受害者面对攻击时表现出身体抵抗的要求已不多见,但这些要求直到80年代都很普遍,所以它们在文化中的残留依然存在。与此同时,许多州仍然要求受害者证明言语抵抗(例如,尖叫或说不),然而证明没有强奸的标准——即“肯定合意”或必须说“是”的标准在大学校园已是人尽皆知。

“所以,你显然是想暗示卡罗尔,如果她不尖叫,如果她不立即报告,如果她不报警,她就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即使这些事情相悖于我们对受害者遭性侵后的行为的所有了解,”图尔克海默告诉我。

这些策略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们利用了根深蒂固的误解——并且不知何故,尖叫成了其中最有说服力的一条。

2017年意大利驳回一起性侵犯案就是因为没有尖叫。正是在这一背景下,2018年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在一起被广泛报道的刑事强奸案审判中,两名知名橄榄球运动员被无罪释放。尽管心理学家詹姆斯·霍珀等创伤和性侵犯方面的专家一再表明,不尖叫或哭泣——本质上是僵住——是大脑对危险的常见反应,但尖叫的迷思仍然存在。

在上周的交叉质证中,塔科皮纳问卡罗尔,是否可能是来自特朗普身体的压力——据她描述,她正被按在墙上——阻止了她尖叫。

“也许吧,”卡罗尔平淡地说,然后补充道:“我没有尖叫这件事不需要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