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杂志刊文分析：西方阵营正在实施的制裁，正在缓慢但坚定的削弱普京的实力。
Kremlin.ru,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人们普遍认为，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已经落空了。
这一说法的支持者指出：宏观经济指标表明，俄罗斯经济已被证明具有韧性或复原力。批评者还强调了制裁为什么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毕竟，普京还没有采取实质行动，结束他对乌克兰的灾难性入侵。
然而，这些论点是具有误导性的。
必须指出的是：在普京发动战争之前，俄罗斯已经在利用各种机会，来缓冲其经济可能受到西方制裁的影响。俄罗斯积累了大量的金融储备，而自2014年以来俄罗斯增加了对亚洲的贸易，这使其能够经受住与西方商业联系减少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普京积极阻止人民对生活水平恶化的大规模抗议。
由于所有这些原因，认为西方制裁会导致俄罗斯经济和普京政权迅速瓦解的期望，本身是不现实的。
普京在一场虚假信息运动中投入了大量资源，这场运动旨在误导西方政策制定者关于制裁的实际效果。但请不要搞错了：事实上，制裁正在有效阻碍俄罗斯经济的发展。宣传制裁无效的神话，可能会促使政策制定者放弃制裁，给普京提供一条可以喘息的生命线。
Photo by Alina Grubnyak on Unsplash
糟糕的数据
关于俄罗斯经济对制裁表现出显著韧性的说法，是建立在误导性的宏观经济指标上的。具体来说，批评制裁的人指出了卢布走强、俄罗斯GDP仅有小幅收缩和低失业率。但这些数字事实上并不反映当地的情况。
以失业率为例。目前官方失业率为3.7%，只有270万俄罗斯人失业。这是一个创纪录的低点。然而现实是，在2022年第三季度末，近500万俄罗斯工人受到各种形式隐性失业的影响。
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70%的人在休无薪假。如果无薪假期和失业之间有什么区别，那就仅仅是文字上的。事实上，10% 的俄罗斯劳动力目前没有工作。这与20世纪90年代最糟糕的水平相当，在90年代的下半叶，10%到13%的俄罗斯人处于失业状态。
另一个误导性的统计数字是卢布汇率。
的确，卢布已经走强，但只是因为管制。俄罗斯政府让俄罗斯的企业和个人，难以提取资金并将其兑换成外币。所谓的强势卢布是由严厉的货币管制和进口的暴跌来支撑的。这一政策严重伤害了炼钢业等行业：2022年成品钢产量缩减了7% 以上。
批评制裁的政策制定者指出，俄罗斯财政部预测本国 GDP 将仅收缩 2.7%，这似乎削弱了经济正在衰退的论点。然而请注意，这个GDP数字包括与军工有关的生产激增。一辆新生产的主战坦克立即被送往前线，并被乌克兰的标枪反坦克导弹击中，生产出的这辆坦克仍然算作对俄罗斯GDP的名义贡献。
无论如何，其他指标显示的经济萎缩，比俄罗斯官方 GDP 数字所显示的要严重得多。可以说，最能反映俄罗斯经济活动的指标是：来自石油和天然气出口以外的收入，而这一数字在2022年10月比一年前下降了20%。
制造业是俄罗斯经济中最依赖西方技术和零部件的部分，受到制裁的打击最严重。直接或间接为350万人提供就业机会的俄罗斯汽车工业的产出，在2022年暴跌了三分之二。
俄罗斯显示出通货膨胀水平可控，也是具有误导性的。甚至俄罗斯中央银行目前报告说，观察到的通货膨胀率，即公众如何看待价格上涨，如调查中所报告的为16%，其实比官方统计数字高4个百分点以上，在官方发布的数字为略低于12%。
官方数字和人们的生活经验之间的差距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俄罗斯人的生活水平正在急剧恶化。根据俄罗斯私营研究公司 Romir 在2022年10月发布的一项民意调查，68%的俄罗斯人注意到在过去三个月中，商店提供的商品供应在减少。
根据俄罗斯公众舆论研究中心的数据，35% 的俄罗斯人在2022年，被迫削减了他们在食品上的支出。俄罗斯民意调查机构民意基金会在2022年12月报告说，只有 23%的俄罗斯人认为他们的个人财务状况为“良好”。
俄国没有好转
总之，制裁正在对俄罗斯经济产生深远的影响。
普京试图改善俄罗斯的财政前景，包括进口替代，或有利于发展国内工业，减少对进口制成品的依赖；将贸易和投资流向亚洲；以及从土耳其等国家采购半导体和其他商品，以规避西方制裁。但这些方法都不能解决俄罗斯的问题。
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进口替代并不能奏效。将市场份额交给那些依赖高度垄断环境的俄罗斯本国企业，必然会导致劣质商品的价格上涨。它不能刺激创新或鼓励制造更好的产品。
亚洲国家主要对购买廉价的俄罗斯原材料（如石油、天然气、煤炭和圆木）感兴趣，而且折扣很大；但这些国家，不会对帮助俄罗斯发展和自己竞争的制造业部门不感兴趣。
俄罗斯通过第三国，主要是通过土耳其，来进口西方生产的重要商品，比如制造业的零部件，这在一定程度上成功地规避了制裁：截止2022年第三季度，俄罗斯从土耳其的进口额激增到每月超过10亿美元，大约是上一年同时期的两倍。
但西方政府可能会利用外交压力来填补这些漏洞。而且普京也不能指望外国投资来支撑俄罗斯经济。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数据，2022年从俄罗斯外逃的资本预计将达到2510亿美元。
Photo by Anton Maksimov 5642.su on Unsplash
所有这些并不是说普京的政府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普京摧毁了有组织的政治反对派，通过对抗议他的领导的人实行严厉的监禁，成功地恐吓了俄罗斯人民。俄罗斯人因“政治极端主义”或“诋毁俄罗斯武装部队”而面临最高15年的监禁。
但公众舆论的趋势是反对普京。正如苏联解体所表明的那样，一旦被长期压抑的公众不满情绪爆发出来，变化就会迅速发生。
这就是为什么政策制定者必须给制裁以足够时间来发挥作用。期望立即见效是不现实的，甚至会适得其反。如果有时间，制裁很可能会阻止俄罗斯的侵略行为。西方政策制定者必须对制裁的影响进行详细分析，而不是接受一套狭窄的被操纵的统计指标。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有耐心。
《外交》杂志刊文分析：西方阵营正在实施的制裁，正在缓慢但坚定的削弱普京的实力。
Kremlin.ru,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人们普遍认为，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已经落空了。
这一说法的支持者指出：宏观经济指标表明，俄罗斯经济已被证明具有韧性或复原力。批评者还强调了制裁为什么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毕竟，普京还没有采取实质行动，结束他对乌克兰的灾难性入侵。
然而，这些论点是具有误导性的。
必须指出的是：在普京发动战争之前，俄罗斯已经在利用各种机会，来缓冲其经济可能受到西方制裁的影响。俄罗斯积累了大量的金融储备，而自2014年以来俄罗斯增加了对亚洲的贸易，这使其能够经受住与西方商业联系减少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普京积极阻止人民对生活水平恶化的大规模抗议。
由于所有这些原因，认为西方制裁会导致俄罗斯经济和普京政权迅速瓦解的期望，本身是不现实的。
普京在一场虚假信息运动中投入了大量资源，这场运动旨在误导西方政策制定者关于制裁的实际效果。但请不要搞错了：事实上，制裁正在有效阻碍俄罗斯经济的发展。宣传制裁无效的神话，可能会促使政策制定者放弃制裁，给普京提供一条可以喘息的生命线。
Photo by Alina Grubnyak on Unsplash
糟糕的数据
关于俄罗斯经济对制裁表现出显著韧性的说法，是建立在误导性的宏观经济指标上的。具体来说，批评制裁的人指出了卢布走强、俄罗斯GDP仅有小幅收缩和低失业率。但这些数字事实上并不反映当地的情况。
以失业率为例。目前官方失业率为3.7%，只有270万俄罗斯人失业。这是一个创纪录的低点。然而现实是，在2022年第三季度末，近500万俄罗斯工人受到各种形式隐性失业的影响。
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70%的人在休无薪假。如果无薪假期和失业之间有什么区别，那就仅仅是文字上的。事实上，10% 的俄罗斯劳动力目前没有工作。这与20世纪90年代最糟糕的水平相当，在90年代的下半叶，10%到13%的俄罗斯人处于失业状态。
另一个误导性的统计数字是卢布汇率。
的确，卢布已经走强，但只是因为管制。俄罗斯政府让俄罗斯的企业和个人，难以提取资金并将其兑换成外币。所谓的强势卢布是由严厉的货币管制和进口的暴跌来支撑的。这一政策严重伤害了炼钢业等行业：2022年成品钢产量缩减了7% 以上。
批评制裁的政策制定者指出，俄罗斯财政部预测本国 GDP 将仅收缩 2.7%，这似乎削弱了经济正在衰退的论点。然而请注意，这个GDP数字包括与军工有关的生产激增。一辆新生产的主战坦克立即被送往前线，并被乌克兰的标枪反坦克导弹击中，生产出的这辆坦克仍然算作对俄罗斯GDP的名义贡献。
无论如何，其他指标显示的经济萎缩，比俄罗斯官方 GDP 数字所显示的要严重得多。可以说，最能反映俄罗斯经济活动的指标是：来自石油和天然气出口以外的收入，而这一数字在2022年10月比一年前下降了20%。
制造业是俄罗斯经济中最依赖西方技术和零部件的部分，受到制裁的打击最严重。直接或间接为350万人提供就业机会的俄罗斯汽车工业的产出，在2022年暴跌了三分之二。
俄罗斯显示出通货膨胀水平可控，也是具有误导性的。甚至俄罗斯中央银行目前报告说，观察到的通货膨胀率，即公众如何看待价格上涨，如调查中所报告的为16%，其实比官方统计数字高4个百分点以上，在官方发布的数字为略低于12%。
官方数字和人们的生活经验之间的差距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俄罗斯人的生活水平正在急剧恶化。根据俄罗斯私营研究公司 Romir 在2022年10月发布的一项民意调查，68%的俄罗斯人注意到在过去三个月中，商店提供的商品供应在减少。
根据俄罗斯公众舆论研究中心的数据，35% 的俄罗斯人在2022年，被迫削减了他们在食品上的支出。俄罗斯民意调查机构民意基金会在2022年12月报告说，只有 23%的俄罗斯人认为他们的个人财务状况为“良好”。
俄国没有好转
总之，制裁正在对俄罗斯经济产生深远的影响。
普京试图改善俄罗斯的财政前景，包括进口替代，或有利于发展国内工业，减少对进口制成品的依赖；将贸易和投资流向亚洲；以及从土耳其等国家采购半导体和其他商品，以规避西方制裁。但这些方法都不能解决俄罗斯的问题。
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进口替代并不能奏效。将市场份额交给那些依赖高度垄断环境的俄罗斯本国企业，必然会导致劣质商品的价格上涨。它不能刺激创新或鼓励制造更好的产品。
亚洲国家主要对购买廉价的俄罗斯原材料（如石油、天然气、煤炭和圆木）感兴趣，而且折扣很大；但这些国家，不会对帮助俄罗斯发展和自己竞争的制造业部门不感兴趣。
俄罗斯通过第三国，主要是通过土耳其，来进口西方生产的重要商品，比如制造业的零部件，这在一定程度上成功地规避了制裁：截止2022年第三季度，俄罗斯从土耳其的进口额激增到每月超过10亿美元，大约是上一年同时期的两倍。
但西方政府可能会利用外交压力来填补这些漏洞。而且普京也不能指望外国投资来支撑俄罗斯经济。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数据，2022年从俄罗斯外逃的资本预计将达到2510亿美元。
Photo by Anton Maksimov 5642.su on Unsplash
所有这些并不是说普京的政府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普京摧毁了有组织的政治反对派，通过对抗议他的领导的人实行严厉的监禁，成功地恐吓了俄罗斯人民。俄罗斯人因“政治极端主义”或“诋毁俄罗斯武装部队”而面临最高15年的监禁。
但公众舆论的趋势是反对普京。正如苏联解体所表明的那样，一旦被长期压抑的公众不满情绪爆发出来，变化就会迅速发生。
这就是为什么政策制定者必须给制裁以足够时间来发挥作用。期望立即见效是不现实的，甚至会适得其反。如果有时间，制裁很可能会阻止俄罗斯的侵略行为。西方政策制定者必须对制裁的影响进行详细分析，而不是接受一套狭窄的被操纵的统计指标。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