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移民最深的痛,回不去的国,奔不了的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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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utiao
最新回复:2022年6月1日 9点17分 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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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爸的澳洲来信



图为示意图。(图片来源:HECTOR RETAMAL/AFP via Getty Images)

 

我爸在国内病得很重,帕金森晚期,慢性阻塞性肺病,已经失去了吞咽和咳痰的功能。

我19年回国时,他虽然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饮食行动如常。之后跟姐姐姐夫视频通话,看上去身体还没什么大问题。没想到今年过年时,病说来就来了。

看到他双目紧闭、口鼻插满导管的照片以后,我流了好久的泪。自己老爸病成这样,作为儿子怎么可以不回去看他。但跟家人商量下来,回国集中隔离加居家隔离总共要28天,在这期间根本无法入院探视,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筹办移民时本来想,如今交通如此方便,想要回国一天也就到家了。这场疫情改变了一切,高昂的机票已经是末节,最难跨越的是国境线的鸿沟,国际旅行的暂停键已将许多短暂的重逢定格成了永久的诀别。

跟国内的医生通过两次电话,说他的病况预后很不好,还举了好几次总设计师的例子。但按照现在的国际形势,发生再大的事我可能都没法回去了,除非抛开澳洲的一切长期回国。

幸好我还有个姐姐照料一切,如果跟好多八零九零后一样是独生子女,那势必要面临极其艰难的抉择。

即便如此,我也时常对独自承担重任的姐姐姐夫心存愧疚。过年时老爸发病,医院请不到护工,是他们24小时不间断轮流看护,一把屎一把尿地擦洗。

那时候我就天天想着,要是自己在国内,就可以尽自己的一份责任,他们也就不用这样劳累了。

现在老爸一直在重症室,不需要家人陪护,但他们也必定会时常接到医院电话告知病情的反复,一颗心也会一直悬着,想象着姐姐平日的表情,应该就如同奥斯卡提名片《父亲》中那个憔悴无奈的女儿。

正如影片所揭示的,国内国外,无论社会保障的高下,子女如何安置高龄父母都是一个难题。风烛残年的虚弱,子女分居的孤独,尤其是失智以后无法厘清现实与记忆的恐慌,都不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

“父母在,不远游”自然是断章取义,但“父母老,怎奉养”应该是横亘在许多移民心中的一道坎。《父亲》中那个女儿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从伦敦搬去了巴黎,但好歹路程不远,还能时常回养老院探望。我们这些万里之外的游子一年探望一两次也就算尽力了。

搜了一下新足迹论坛,面临这类困境的一代移民还真不少,尤其是没有兄弟姐妹的那个群体。有毅然放弃身份回国的,但多数人思前想后,还是安慰自己“忠孝不能两全”,在忠实理想和孝顺父母之间必须做出选择。事业也就罢了,但除非自己的儿女已经可以独立生活,否则怎么也不甘心让孩子回到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坑里爬行。

我离开时,有亲戚说我是为孩子牺牲了父母,当时觉得言重了,如今想来其实是言中了。父母身体好的时候感觉无所谓,等到病来如山倒无法在床前嘘寒问暖时,才发现自己曾经是如何的铁石心肠。

想起来也是自己出国前考虑不周,没有仔细关心老爸的病情,只知道他在按医嘱服药。如果对帕金森有详细了解的话,可能会帮他找到更好的用药和疗护,恶化起来也不会这么快。

从前听说西方人家庭观念淡薄,子女成年后两代间老死不相往来,到了澳洲才发现也不尽然。我见过祖孙三代同堂、爷爷奶奶帮忙带孩子的,也知道不少子女就近照顾高龄父母的。

我公司的前CEO就在他父亲病重时住在一起,照顾了两年直到去世。我女儿同学的父母为了照顾生活不便的奶奶,不惜举家从悉尼搬迁到四小时车程之外的偏远小镇,大人的事业和小孩的教育都重新开始。

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怎么佛系都逃不脱良心的折磨,再怎么解放都解不开距离的困局。

如果想穿了,每个人都要面临生老病死,很痛苦,很残酷,也很无奈,但问题是如何帮助他们渡过最后那一段痛苦残酷无奈的日子,亲人在旁至少会有些内心的慰藉。

年纪慢慢大了,关于父母反对出国移民这件事,我的观念也有了些改变。如果父母年逾古稀,自己又是独生子女的话,“说走就走”之前的确要筹划周全才是。年龄越是上去,老年人需要照顾的那个时间点就越来越迫近,脑子可能说糊涂就糊涂了,身子可能说倒下就倒下了,总要有个信得过的人照看的。

有条件的当然可以安排父母移民,但如果父母本来健康状况不好的话,体检也是很难通过的。对我爸妈来说,听到十几小时的舟车劳顿就立马退缩了。而对教育程度不高的老人而言,移过来以后语言难沟通、生活不适应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带着孩子跟父母远隔重洋,一边是难以割舍的过去,一边是想要创造的未来。这道选择题对我来说已经不得不做,却也只能硬起心肠自私地勾选那个更容易的答案。

世间安得双全法,别时容易见时难。在父母这件事上,找再多的借口我们都无法做到问心无愧,这恐怕就是第一代移民最深的痛吧。

 

 


我爸去世了,离我写《第一代移民最深的痛》一年零一个月,世界已天翻地覆,被各种边界阻挡的归心也慢慢心灰意冷,每一次相会似乎都有可能定格为永别。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跟我妈通电话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眼泪。对帕金森晚期的病人来说,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病情时好时坏,谁也说不准这一天是哪一天。这些日子来我听着纷至沓来变幻莫测的防控消息,看着日历上的数字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如何加减假期、去程、隔离、回程的天数才能赶上那个点。

一年来,我爸身体各种功能都已退化,吃不了饭,说不了话,意识似乎也已模糊不清。每次我在视频、照片里看到他身上插满导管的样子,就会想象他种种有苦说不出的痛楚,为他感到憋屈难受,却又无能为力。如今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要是上海式封控也在这里降临,天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我通过视频观看了出殡,也远程作了答谢。幸好老家没有病例,但吊唁人数也有限制,流程走完后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先去吃丧筵,而是先做核酸。为了预防疫情的变数,五七的仪式也要提前到二七匆匆做完。

亲友都谅解我的无可奈何,劝我不必担心,不要难过。越是如此,我的愧疚越是不能自已,耳中不时响起一句歌词——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出国这件事本身,当然已经是最大的不孝。一年来,我一直在想,到底能够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对上一辈的薄情寡义。想来想去,理性强迫症之下总免不了在脑海里斤斤计较各种利弊得失,始终无法把自己当作无牵无挂的单身汉那样不顾一切说走就走。何况疫情之下,医院重症室只允许偶尔的探视,到了门外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上个月,美国薛律师那篇《我在中国三个月的魔幻之旅》更是打消了我仅存的回国念头,也让我找到了继续铁石心肠的最后借口。

我爸生前其实是个挺孤独的人,他自始至终都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做事的风格,单纯,正直,却不为多数人所理解。

他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生人,读书读到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的乡下算是高学历,但他也因此跟小学没读完的我妈没有共同语言。他不是个会哄女人的男人,每次吵架他只撂一两句狠话,我妈就哭。

他在乡里的校办厂做了半辈子的电工,四十多岁时因为技术过硬,被校长指定为厂长。他当厂长那几年,我们家生活条件好了不少。但是他干活也更卖命了,每每跟手下的技术人员研发新产品直到深夜。他在电工技术上确实很有天赋,自己设计的验电笔,还申请过专利。

只是他这人没有什么物质占有欲,干活常常自掏腰包买了工具也不报销。我妈说,人家当厂长,都是把厂里的东西拿回家用,只有我爸会把家里的东西拿到厂里用。

他厂长当了几年,就决定要提前退休,说是激流勇退。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齐声反对,都觉得他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大把的人都跟在后面眼巴巴地讨好他,这么早退休毫无道理。但他执意要退,谁的话也不听。

后来,接任的厂长很快把厂子转制为私人所有。如果我爸能这么干,我现在的光景也一定大不一样。但任凭别人怎么说,我从不觉得我爸有什么错,内心深处也没有一丝的埋怨。他只是去过自己想要的清静生活,他已经把我养大成人、供我读完大学,给后辈留下财富名位并不是他的义务。

俗话说,多个朋友就多条路。但我爸的说法是,多个朋友就多点麻烦。是的,他不热衷场面上的社交,不喜欢酒桌上的朋友,用世俗标准来看,他就是个孤僻清高的怪人。因为做厂长而带来的那些朋友,在他眼里并不是资源,而是负担。可以想象,当年他每天收到多少巴结奉承,心里就会有多少别扭难受。他其实就是干活的命,不是做这个长那个长的料,更别提生出要将工厂占为己有的野心。

后来,我听人说他在六七十年代那场运动中吃过苦头,更加明白了他对“朋友”这种麻烦的畏惧。那时由于跟他交好的一个老师被批斗,他也受到了牵连,各种游街、毒打。他自己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但书柜里有一本他老师的回忆录,种种斗到报纸贴满全身、打到短裤粘连屁股的细节,不忍卒读。

有些创伤,注定一辈子无法完全愈合,这也使得他在这个人情社会里小心翼翼,始终不敢用力拥抱任何一个成年人,害怕伤口在挤压下再次敞开。

他看上去严肃古板不可亲近,却从未对我和我姐说过一句重话、动过一根手指,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要求都没提过半句。就算是我出国的时候,我看得出他对我万分不舍,却也没有激烈地反对。他就是那样,较真而又大度、固执己见而又与世无争。

只不过跟很多传统的中国父亲一样,他关爱我们,却从不挂在嘴上,所以我很长时间内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直到我在上海读大学的时候献血体检,我打电话跟他说我测下来血压偏高,他第二天就坐火车过来带我去医院复查,发现并无异样才放心回去。我送他去火车站,看着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入口,弓着背脊,满头白发,猛地想起朱自清的《背影》,不自禁地鼻子一阵酸痛。

只是少年心性的一时触动,阻止不了成家独立后的心生异志。他最终用他沉默的宽厚,成就了我任性的凉薄。

再见了爸爸,但愿天堂里不再有病痛的折磨,不再有斗争的狂热,不再有疫情的阻隔,却有更多懂你的灵魂。

 (全文转自微信公众号荞爸的澳洲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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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twillbenice
1 楼
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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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rryv
2 楼
看看上海人受过的罪,还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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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iul
3 楼
RIP , from Can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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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yfan
4 楼
这样的情况疫情之下太多了,清零的博士不靠谱,现在的领事馆基本不给入国外籍的华人签证,回家的路漫长无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曙光!
s
stop-loss
5 楼
没有一个国家会如此毫无人性
股隆
6 楼
疫情之后,强烈建议父母亲还健在的人,尽快申请老人移民美国吧!这里很多中国来的老人,美月享受美国的福利住房,养老及医疗保险。这次疫情后,中国的医保已经快掏空了,中国的老人的处境只有更难。
一骑绝沉
7 楼
清零清的是人性!
人间不值得007
8 楼
滚蛋国跟北韩接轨
z
zhongguoren8
9 楼
这标题真好,大实话。一切都要感谢ZF,感谢D。 话说老B啥时候死啊????????
新手一位
10 楼
全球化的殇锺。
风中的提拉米苏
11 楼
中国驻外领馆发放人道主义签证, 但不同国家的政府对人道主义救援理解完全不一样
风中的提拉米苏
12 楼
中国驻外领馆只发放人道主义签证, 但不同国家的政府对人道主义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一年回国一次
13 楼
股隆 发表评论于 2022-05-31 15:55:55 疫情之后,强烈建议父母亲还健在的人,尽快申请老人移民美国吧! ------------- 有的老人并不愿意来,家里亲朋好友的日常生活对他们来说更惬意。当然,如果碰上封控的城市,的确会很难过。
北美平民2015
14 楼
不承认双重国籍就是不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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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jcn
15 楼
真铁了心要回去,隔离28天也够了。反正都是WFH,28天在隔离酒店工作也是一样。单位/公司不会给不出假。说到底,还是心疼机票太贵,不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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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mslj
16 楼
ljcn 发表评论于 2022-05-31 17:23:22 真铁了心要回去,隔离28天也够了。反正都是WFH,28天在隔离酒店工作也是一样。单位/公司不会给不出假。说到底,还是心疼机票太贵,不想回。 —————————— 别扯蛋了!知不知道很多人高价核酸一次不少做,最后登机前一两天航班取消,这是普遍现象
国境之南
17 楼
港澳办主任张晓明说过:“让你活着就足以显示国家的文明和包容” 对这样的国家,你还期待什么?
时不时来看看
18 楼
明明是篇祭文,扯上防疫就欠考虑了。如果不这样,多死成千上万的人您心理好受些?
北美小镇
19 楼
有些人真是胡说八道往别人伤口撒盐。全世界人人都可以WFH?何况这根本不是重点!关键拿不到签证,除非拿家人的病危通知。问题是:都病危了,还能等你隔离一个月?!多少人放弃一切回去了,各种各样奇葩的原因登不上机的不说,就算运气好回去了,多少人都说是家人没能等到隔离结束见面那天。就为很可能见不上的一面,受尽了罪、丢了工作、置配偶孩子不顾,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种代价的。楼主节哀,人生有时候真的很无奈。一个垃圾掌权,多少人都被迫付出代价。
岁月间
20 楼
永远的痛,无尽的失落。
注册很麻烦
21 楼
为什么要阻挡回国的路,人性呢?
雾蒙蒙雨霏霏
22 楼
就算在国内,除非在同一个城里,要是正好碰上了,你照样奔不了丧。
t
tankbig
23 楼
就国内这个隔离法真是要命
d
dw1976
24 楼
人虽然出国了,却变成了 不忠不孝之人。 可悲,可叹。
W
Wuweixiao
25 楼
第一, 及时在国内,碰到这种事情,也是奔不了丧。 第二,第一代移民,奔着巨大的中西差距去的。 文化的适应等等,都是时间的代价。生命就这么长,很多遗憾没办法。 第三, 国家积贫积弱几百年,动荡几十年。现在找到的路是一条有未来的路。 回国可能有更大机会。 第一代移民现在是迷茫的时候
量子纠结
26 楼
八十年代我还小,在国内第一次看见台胞和自己大陆久别重逢的亲人抱头痛哭,我就认定邓小平和蒋经国,不管他们是什么信仰,都把人性看得高于政治的仁慈之人。
w
welgoindco
27 楼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心安处是故乡。
s
sangran
28 楼
RIP
铭记历史
29 楼
就算给你签证,买得到机票吗?登得了飞机吗?到了国内也不见得回得了家吧?然后现在人家上海说,从来没封城。
爱吃面包的人
30 楼
别瞎矫情了,既然想孝顺不要移民 好好记住党妈的恩惠吧
z
zhige
31 楼
应该有更多的人庆幸,当年早早离开了那个国 -- 那时还没有“润学”一说。
菩提老祖1972
32 楼
父母在不远游,这个是啥意思? 一国内尚且会因为距离影响照顾年长父母,何况跨国
h
hombre
33 楼
都是习病毒搞的。
9
945555
34 楼
毫无人性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