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达 2024年12月01日 这次美国大选不少“有色人种”也投了川普,令自由派难以接受。(美联社) “回音室”这个词在欧美兴起的时候,似乎是形容社交媒体多,形容人们长期接收单方立场资讯,最后与现实脱节。但是网络早已是现实的一部份了,始终是人在用工具。人性本来就会因为意识形态而自然建起“回音室”,网络只是这个行为的伸延,并不是人们发明了社交网络演算法(会不断推送你有兴趣或同意的消息)才有的事。 美国大选的震撼结果,川普和共和党取得近代极高的民意授权。亲民主党的传媒、社会菁英、名人在事前几乎没人能料到“全面翻转”的结局。全球自由派彷彿也在选后也陷入某种失语至今。这种震惊当然值得深思,可以令外界评估一下“建制”与一般人的脱节有多严重。 一些民主党支持者的失望和不可置信,是因为他们以为川普支持者是社会中的少数,以为会投得下川普的选民都是低教育、没有国际视野的种族主义者,亦即是“坏人”。当你觉得那些人是坏人的时候,自然就不需要说服,只需要批判。于是反而不断孤立了自己。 所以等而下之,不少失望美国网民早前在tiktok上发疯的时候,也将败选矛头指向黑人和拉丁裔,极端的还会呼吁他人去举报拉丁裔人的“非法移民亲戚”。 因为结果发现不少“有色人种”也投了川普。这实在是令自由派难以接受,因为他们的“意识形态”之一可能是认为,有色人种、移民和弱势,是必然受到“移民友好”的民主党吸引。这“想当然尔”一旦破功,我们才会看到现实。 在很多地方也是,新移民反而是反移民的。移民城市也会反移民。因为移民千辛万苦花钱花时间去心机去赌,来到一个新国家,自然不会乐见其他人是不经过“正常程序”就能落户。那种“相对剥夺感”对新移民也是最有效果。 相反寻常的美国人有更多东西,在社会已经立足更久,未必会对非法移民问题有那种思考,甚至是因为日常生活过于安逸,会将複杂的非法移民问题採取非黑即白的道德简化,变成“是否支持难民可以家庭团聚”的煽情是非题。 结果是大多数人投给川普,他们有很多人不是传统的MEGA支持者,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甚至可以是一个绞刑吏,去收拾现在混乱不堪的美国。 自由派菁英对于川普的“坏形象”过于自信,但这些叙事其实是由自由派生产,再由自由派传播,民调又是他们做的,就是一个人形蜈蚣式的资讯房。麦克风一天到晚都在你手中,你自然就忘了台下的也是活人,他们可能有异见,但你听不到。 全面翻转的选举结果告诉世人,民主党也长期有自己的回音室,而这个回音室才是导致川普如此大胜的推手。民主党高层认为次要的问题,其实才是美国人最在乎的议程。 长期来说,一定会有很多人向执政当局反映这个问题、那个问题,但是自由派近年很流行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现象视为“假新闻”,例如非法移民影响治安,警察不管犯罪等,也有很多人是视而不见,认为是“极右阴谋论”一句带过,讨论完结,社交传媒删文封帐处理。 所以“始终不理会边境问题”的印象也成为他们的死因之一。你可以看到在自由派圈子中,像极右、法西斯、种族主义者之类大名词就像咒语一样很有用,似乎只要将一些人一些事打为极右,就可以将那些东西“非人化”、“魔王化”,但他们太随意了,事实上也是不断终止自己阵营理解异物的可能,令自己越来越不灵活,越来越无法及时修正自己的政策和思想,最终将自己隔绝于一般人之外,自己建立起回音室。 有些人也不明白,学院那一套价值观不应用在全世界。如果套用他们的想法,那么美国现在大部份人也是法西斯份子,但他们只是跟自由派菁英有著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政治关注。 掌握了传媒和话语权的菁英擅长创造新词,创造概念,例如他们部份会将这种“人民求变”的朴素现象形容为“民粹”,有著道德谴责色彩。在太平盛世,我们会比较害怕失去面子,因为得罪了这套意识形态和语言游戏,被当成黑五类,你就不要指望能挤身于菁英社会。 然而当世界已经烂到人们失去挤身其中的,你的阶级礼仪就不能再对他们生效,自由派的意识形态就对下层一般人失去最后的统制力。 选举结果中,年轻人竟然有那么多人不投进步派,年轻人本来应该不会那么世故,要有理想主义才是,但他们坚定求变。那可能是进步派执政的现实,实在太烂了,几年老尽了美利坚青年的心。 ※作者为香港评论者/作家
卢斯达 2024年12月01日
这次美国大选不少“有色人种”也投了川普,令自由派难以接受。(美联社)
“回音室”这个词在欧美兴起的时候,似乎是形容社交媒体多,形容人们长期接收单方立场资讯,最后与现实脱节。但是网络早已是现实的一部份了,始终是人在用工具。人性本来就会因为意识形态而自然建起“回音室”,网络只是这个行为的伸延,并不是人们发明了社交网络演算法(会不断推送你有兴趣或同意的消息)才有的事。
美国大选的震撼结果,川普和共和党取得近代极高的民意授权。亲民主党的传媒、社会菁英、名人在事前几乎没人能料到“全面翻转”的结局。全球自由派彷彿也在选后也陷入某种失语至今。这种震惊当然值得深思,可以令外界评估一下“建制”与一般人的脱节有多严重。
一些民主党支持者的失望和不可置信,是因为他们以为川普支持者是社会中的少数,以为会投得下川普的选民都是低教育、没有国际视野的种族主义者,亦即是“坏人”。当你觉得那些人是坏人的时候,自然就不需要说服,只需要批判。于是反而不断孤立了自己。
所以等而下之,不少失望美国网民早前在tiktok上发疯的时候,也将败选矛头指向黑人和拉丁裔,极端的还会呼吁他人去举报拉丁裔人的“非法移民亲戚”。
因为结果发现不少“有色人种”也投了川普。这实在是令自由派难以接受,因为他们的“意识形态”之一可能是认为,有色人种、移民和弱势,是必然受到“移民友好”的民主党吸引。这“想当然尔”一旦破功,我们才会看到现实。
在很多地方也是,新移民反而是反移民的。移民城市也会反移民。因为移民千辛万苦花钱花时间去心机去赌,来到一个新国家,自然不会乐见其他人是不经过“正常程序”就能落户。那种“相对剥夺感”对新移民也是最有效果。
相反寻常的美国人有更多东西,在社会已经立足更久,未必会对非法移民问题有那种思考,甚至是因为日常生活过于安逸,会将複杂的非法移民问题採取非黑即白的道德简化,变成“是否支持难民可以家庭团聚”的煽情是非题。
结果是大多数人投给川普,他们有很多人不是传统的MEGA支持者,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甚至可以是一个绞刑吏,去收拾现在混乱不堪的美国。
自由派菁英对于川普的“坏形象”过于自信,但这些叙事其实是由自由派生产,再由自由派传播,民调又是他们做的,就是一个人形蜈蚣式的资讯房。麦克风一天到晚都在你手中,你自然就忘了台下的也是活人,他们可能有异见,但你听不到。
全面翻转的选举结果告诉世人,民主党也长期有自己的回音室,而这个回音室才是导致川普如此大胜的推手。民主党高层认为次要的问题,其实才是美国人最在乎的议程。
长期来说,一定会有很多人向执政当局反映这个问题、那个问题,但是自由派近年很流行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现象视为“假新闻”,例如非法移民影响治安,警察不管犯罪等,也有很多人是视而不见,认为是“极右阴谋论”一句带过,讨论完结,社交传媒删文封帐处理。
所以“始终不理会边境问题”的印象也成为他们的死因之一。你可以看到在自由派圈子中,像极右、法西斯、种族主义者之类大名词就像咒语一样很有用,似乎只要将一些人一些事打为极右,就可以将那些东西“非人化”、“魔王化”,但他们太随意了,事实上也是不断终止自己阵营理解异物的可能,令自己越来越不灵活,越来越无法及时修正自己的政策和思想,最终将自己隔绝于一般人之外,自己建立起回音室。
有些人也不明白,学院那一套价值观不应用在全世界。如果套用他们的想法,那么美国现在大部份人也是法西斯份子,但他们只是跟自由派菁英有著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政治关注。
掌握了传媒和话语权的菁英擅长创造新词,创造概念,例如他们部份会将这种“人民求变”的朴素现象形容为“民粹”,有著道德谴责色彩。在太平盛世,我们会比较害怕失去面子,因为得罪了这套意识形态和语言游戏,被当成黑五类,你就不要指望能挤身于菁英社会。
然而当世界已经烂到人们失去挤身其中的,你的阶级礼仪就不能再对他们生效,自由派的意识形态就对下层一般人失去最后的统制力。
选举结果中,年轻人竟然有那么多人不投进步派,年轻人本来应该不会那么世故,要有理想主义才是,但他们坚定求变。那可能是进步派执政的现实,实在太烂了,几年老尽了美利坚青年的心。
※作者为香港评论者/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