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选举权法》(Voting Rights Act)的一个核心内容就是,南方那些有压制选民投票历史的州,必须获得联邦政府批准才能做出任何与选举有关的法律改动。但就是罗伯茨的高院在2013年谢尔比郡诉霍尔德案(Shelby County v. Holder)的判决中免除了这个条件,取而代之的是,如果有压制选举权利的情况,可以用《选举权法》的这个核心内容为理由打官司。就是说,从事先动作,避免发生压制选举权利,改为事后动作,靠打官司废除不合理的相关法律或行为。
这个改变立即造成南方9个州或是制定严苛的投票限制,或是利用各种与选举相关的措施,极大地压制了黑人等少数族裔的投票。今天判决的这个官司,艾伦诉米利根案(Allen v. Milligan),就是状告阿拉巴马州利用重新划分选区的机会,不合理地稀释了黑人的选票。
《华盛顿邮报》对最高法院艾伦诉米利根案(Allen v. Milligan)一案判决的报道,标题为:“最高法院:阿拉巴马州必须绘制有利于黑人居民的新投票地图”,《华盛顿邮报》截屏今天,最高法院出人意料地裁定,阿拉巴马州新绘制的国会投票地图削弱了黑人选民的权利。
这是一个保守派占多数的最高法院,近年来的相关判决都偏向保守,其趋势是不断削弱1965年的《选举权法》。投票权倡导者曾担心该案的判决会进一步破坏投票权法案,没想到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在这个判决中,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John Roberts)和保守派大法官布雷特·卡瓦诺(Brett Kavanaugh)与三个自由派大法官联手组成多数,同意阿拉巴马州立法机构应该设立第二个国会选区,在该选区中黑人选民将有机会选出他们选择的代表。
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判决。
1965年《选举权法》的一个核心内容就是维护少数族裔的选票力量
黑人自1870年获得选举权后,曾有过一段充分享有政治权利的时期。可惜这一时期非常短暂。南方的白人势力很快就以各种手段压制黑人的选举权利,直到1950和1960年代的黑人民权运动重新为黑人夺回了选举权利。
1965年《选举权法》(Voting Rights Act)的一个核心内容就是,南方那些有压制选民投票历史的州,必须获得联邦政府批准才能做出任何与选举有关的法律改动。但就是罗伯茨的高院在2013年谢尔比郡诉霍尔德案(Shelby County v. Holder)的判决中免除了这个条件,取而代之的是,如果有压制选举权利的情况,可以用《选举权法》的这个核心内容为理由打官司。就是说,从事先动作,避免发生压制选举权利,改为事后动作,靠打官司废除不合理的相关法律或行为。
这个改变立即造成南方9个州或是制定严苛的投票限制,或是利用各种与选举相关的措施,极大地压制了黑人等少数族裔的投票。今天判决的这个官司,艾伦诉米利根案(Allen v. Milligan),就是状告阿拉巴马州利用重新划分选区的机会,不合理地稀释了黑人的选票。
杰利蝾螈稀释了阿拉巴马州黑人的选票
划分选区时让人口分配有利于某个党派或团体是一种被普遍利用的手段。这还有一个专门的词Gerrymander(杰利蝾螈),比喻把一个选区划分得从地图上看像是个蜥蜴,源于1812年马塞诸塞州选区划分造成的视觉效果(见下图)。
下图是杰利蝾螈效果示范。如图中左部所示,假设这是一个州的话,该州共有50个区,20个区偏向绿党,30个区偏向黄党,如果需要将这50个区划分为5个选区,每个选区产生一个代表,不同种划分就会产生不同种效果。右部是4种不同的划分。右部左上的划分,每个选区选出的都是黄党,黄5,绿0。而右部右上的划分,居然是总体处于少数的绿党获得3个席位,多于黄党的2个席位。此图形象地说明了杰利蝾螈的作用。
尽管杰利蝾螈是民主党和共和党都利用的工具,是共和党将其利用到了极致。阿拉巴马州的这个艾伦诉米利根案,就是指责该州新的选区划分极大地稀释了黑人的选票。黑人人口大约占阿拉巴马州的27%,但新的选举地图中,黑人只在7个选区中的一个占有人口优势,在其余选区则毫无选举力量。这等于是占1/4的黑人只能获得1/7的代表。
伯明翰联邦地区法院的三名法官一致裁定,立法机关应该划分出第二个“黑人选民要么占多数,要么接近多数”的选区。这三个法官一个是由克林顿总统任命的,两个是川普总统任命的。
去年,最高法院以5票对4票暂时否决了下级法院的裁决,因而2022年的选举是以对黑人选民很不利的选区划分图进行的。这次,最高法院维持了下级法院的裁决。
该案5比4裁决的多数意见是由首席大法官罗伯茨写的。他说:“我们认为没有理由推翻地区法院审慎的事实调查结果。”罗伯茨特别提到人们可能担心这一判决会超出法律范围地提升了种族因素。他说:“我们今天的意见并没有减少或忽视这些担忧。它只是认为,忠实于我们的判案先例和公正地阅读我们面前的记录并没有过分提升种族因素。”
改变近年趋势,该案判决意义重大
此案是全国范围内关于重新划分选区的激战的一部分。民权领袖说,重新划分选区的过程往往对不断壮大的少数族裔社区不利。共和党州政府官员则说,宪法只允许在划分选区时有限地考虑种族因素的作用,言下之意是,宪法的保护不足以作为推翻这一选区划分的理由。
上图是《纽约时报》对最高法院与选举权法案相关案例的一系列报道。从标题可见,近年的趋势是,最高法院始终是在削弱1965年的《选举权法》对投票权的保护,《纽约时报》截屏
去年10月在最高法院为该案原告辩护的“法律辩护基金”(Legal Defense Fund)的高级律师杜埃尔·罗斯(Deuel Ross)说:“在投票权遭受持续攻击的情况下,这一判决是一次胜利反击。阿拉巴马州试图以种族因素在重划选区中没有立足之地为理由来改写联邦法律。但由于该州肮脏且有据可查的种族歧视历史,必须利用种族因素来弥补过去,并确保有色人种社区不会被排除在选举过程之外。”司法部长梅里克·加兰(Merrick Garland)表示,该决定“保留了美国的原则,即所有符合条件的选民都必须能够行使其宪法赋予的投票权,不受基于种族的歧视。”
哈佛法学院的投票权专家尼古拉斯·斯蒂芬诺普洛斯 (Nicholas Stephanopoulos) 称,根据法院最近的判决趋势,这一判决“绝对令人震惊”。
网上传的Brent Peabody的一个推文,内容大致是:政治地震!最高法院刚刚宣布阿拉巴马州的国会选区地图无效,因为它是一个种族不公正的选区划分,这意味着它必须重新绘制并增加一个黑人席位。该判决可以让民主党在南方稳获4个席位(阿拉巴马州,路易斯安那州,南卡和佛罗里达州)。众议院民主党一年中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自2013年的谢尔比郡诉霍尔德案判决后,南方各州推出的各种压制选举的法律都已生效。其中包括减少少数族裔集中居住地的投票站,缩短投票时间,取消投票日当天的选民登记以及不合理的身份证要求等各种压制投票的手段,佐治亚州在少数族裔集中的选区选民需要排几个小时的队才能投票的情况下,非但不去解决问题,还继续减少那些地区的投票站,甚至还推出了不许给排队投票的选民提供食物和饮料的法律条款。这样的法律,除了压制投票外,实在无法做出任何别的解释。
也许今天的这个判案对其他南方州的选民挑战不合理的州选举法提供了更大的胜算机会。
选民的权利还是需要靠法律来维护
艾伦诉米利根案的裁决遭到大法官克拉伦斯·托马斯(Clarence Thomas)的尖锐谴责,他在少数意见中写道,问题是《选举权法》是否“要求阿拉巴马州特意重新划分其长期存在的国会选区,以便黑人选民可以控制与黑人占该州人口大致成比例的席位。”他说,法律“没有这样的要求,即使有,宪法也不会允许。”
不管这个案子的判决能不能为其他南方州的选民带来维权的希望,我们不能将保障选民利益寄望于保守派大法官站队到自由派一边。在2013年谢尔比郡诉霍尔德案之前,1965年的《选举权法》相当好地保护了少数族裔的选举权利几十年,就说明法律是有效果的。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有明确法律细节,不需要依赖大法官来解释的新版的《选举权法》。至于这样的法律保障是不是违宪,那也不是大法官托马斯一个人说了算的。不服的,就法庭上再来一次博弈。
另外,美国选举中不公平的因素并不只是族裔这一个。另一个很普遍的因素就是党派。
今天判决的艾伦诉米利根案,是现任最高法院法官考虑如何将《选举权法》应用于选区划分时考虑种族代表的第一起案件。2019年,最高法院表示,联邦法院在监管党派(而不是种族)选区划分方面没有任何作用。可是,党派因素一直是选区划分中的一个关键因素。说到底,选战中最大的博弈就是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的博弈。没有法律的保护,如何才能维护党派上的公平呢?
共和党近几十年来吸引选民的话题无非就是反堕胎,反控枪和反移民。但共和党在这些话题中的立场并不代表民意的大多数。
如果一个党的理念能够吸引大多数选民,这个党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用理念去争取选票。但共和党因为理念没有民意基础,就不得不靠邪门歪道了。这也是为什么共和党一直热衷于压制选举(今天所谈的判案只是很多例子中的一个),同时靠谣言和欺骗拉拢选民。
但是,谣言和欺骗能够拉到的选票毕竟有限。如果有一个公平而且有效的选举法,就能够极大地杜绝靠少数选民获胜的可能性。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保证党派席位比例也能够正确反映党派选民比例的选举法。
这样的选举法才是公平和公正的。
也许公平和公正的选举法是让共和党改邪归正的唯一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