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失败的“政变”？彭斯还有机会成为代理总统？

文/艾司仁

华盛顿时间1月6日，美国参议院联合众议院对选举人团的投票结果进行确认，并将于随后正式宣布赢得2020年大选的拜登为下一届美国总统。

然而这个沿袭了“权力和平移交”，且有着近两百年历史的民主传统却一度被特朗普的支持者以暴力打破。538张选举人票清点至第12张时，数千名支持特朗普的示威者突破警方封锁，攻入国会大厦，计票流程被强行终止，国会议员也不得不紧急疏散。

到当地时间晚8点左右，参议院在警方完成清场后宣布复会，继续计票流程。1月7日凌晨3点40分，主持会议的副总统彭斯正式宣布拜登胜选。稍许之后，特朗普发表声明指，“完全不同意这次结果”，“但无论如何，会进行有秩序的权力交接”。



至此，在一场直接挑战美国民主传统的街头暴乱之后，美国2020年大选终于有望画上一个句号。然而这个句号注定将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正如有美媒称：

“共和党人已然创造了历史，这是美国的民选公权力者首次大规模且积极地破坏权力的和平交接。”

风暴中心的彭斯

混乱始于美国时间1月6日上午，特朗普继续向副总统彭斯施压。11点左右，特朗普对成千上万的支持者表示，“绝不放弃，绝不认输”，他呼吁主持参议院工作对大选结果进行最终确认的彭斯“做正确的选择”。

“历史是人为塑造的”，特朗普表示，“我们将拭目以待，美国究竟将出现伟大、勇敢的领导者，还是会让所有人蒙羞的无耻之辈”。

下午1点左右，彭斯在参议院和众议员联席会议召开后以书面形式宣布：“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支持和捍卫宪法的誓言不允许我单方面行使权力以决定哪些选举人团票应该计入，哪些不应该被计入。”

事实上，就在不到一小时前，特朗普还在推特上宣称“彭斯有权拒绝基于舞弊所选出的选举人团”。这句话既对，也不对。对是因为正如彭斯所言，美国宪法第12修正案只赋予了他“在参议院和众议院全体议员面前开拆所有选举人团票，然后计算票数”的职责，注意，是职责而非权力，也不是义务。



此外，该修正案未赋予副总统任何对相关争端的裁决权力。尽管按照美国宪法，任何有关总统选举的争议最终交由国会裁定，副总统虽兼任参议院主席，却并非参议员，而是行政部门官员。

但另一方面，笔者此前曾在评论中指出，彭斯也非诸多美媒所言只是个仪式性的“花架子”，毫无主观能动性可以发挥，他至少能做的是以合理的名义进行拖延，拒绝以参议院议长的身份对选举人票数进行确认，通过“恶意拉布”冻结参议院相关流程，进而冻结此次大选的结果。

而共和党也的确尝试这么做了。在彭斯发表“不单方面行使权力”约一小时后，德克萨斯州参议员克鲁兹——最资深的共和党参议员之一——声称“39%的美国民众对此次选举结果不甚认同”，要求国会立即就选举舞弊展开为期十天的紧急审查。

值得注意的是，克鲁兹强调，“即便没有证据证明有选举舞弊发生，民主党人也有必要支持立即展开为期十天的紧急审查”。

一场失败的“政变”

就在共和党人试图体面地挽回败局之际，国会大厦外的大规模示威陡然暴力升级。打着支持特朗普的旗帜、高呼“停止选举舞弊”口号的示威者向国会大厦台阶上的警方防线发起冲击。视频显示，有暴徒向警方投掷某种有刺激性的化学物品，而警方也动用催泪瓦斯武器予以回击。

下午1点30分左右，部分国会大厦附属楼群开始撤离工作人员。下午2点之后，暴徒冲破警方拦截线，打破国会大厦外墙与玻璃窗，进入主楼。国会大厦随后全面封锁，所有既定议程暂停，全体议员被紧急疏散。

2点30分左右，华盛顿特区宣布当晚将在全市范围内施行宵禁。此时，深入国会大厦内部的暴徒一度阻断了议员撤离，并与国会警察展开对峙。有议员指他们被要求带上防毒面具并躲藏在会议室椅子之下，而在国会大厦圆形大厅内，国会警察向涌入的暴徒发射了催泪瓦斯弹。

美国国会大厦历史社团称，这是该建筑自1814年被英军烧毁以来“所遭受损害最严重的一次攻击”。新当选的共和党南卡州众议员南希·梅斯在一则推文中写道，“这是错的，这不是我们应该有的样子，我为美国今天沦落至此感到心碎”。

随着事态不断恶化，特朗普终于打破沉默，先后两次发推，要求示威人群“保持和平”，并对国会警察以及其他任何执法人员“予以尊重”；但特朗普并未谴责相关暴力行为，也没有要求暴力示威者离开国会大厦。甚至，此前他还公开宣称，要“加入国会大厦外的示威者”。

3点到4点之间，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总检察长卡尔·拉辛、众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卡锡、国会议长佩洛西以及参议院民主党领袖舒默先后发表声明，要求特朗普勒令其支持者立即散去。副总统彭斯更进一步，称对国会山的暴力攻击“不会被容忍”，所有暴徒都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对此，白宫新闻发言人回应指，特朗普命令国民警卫队向华盛顿进发，并称“我们重申特朗普反对暴力的呼吁”。

4点左右，拜登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要求特朗普立即从幕后站出来，勒令其支持者结束“对国会大厦的暴力围攻”。几分钟后，特朗普在推特上发布了一个一分钟的视频，其中特朗普一方面温和地要求所有的示威者“回家”，另一方面又坚称选举存在舞弊，“我们被偷走了此次大选的胜利”。

夜幕降临时分，国会大厦外的暴乱高潮开始逐渐褪去。5时许，警方执法人员在国土安全部和国民警卫队的配合下，使用震爆弹和催泪瓦斯弹对占领国会大厦的暴徒进行驱逐，国会大厦一时间笼罩在烟雾之中。



晚上7点半左右，警方表示国会大厦清场完毕，国会议员开始返回会场。约一个小时后，彭斯宣布继续召开参议院与众议院联席会议以确认选举人团计票结果。彭斯称，“对于那些今天在国会大厦大肆破坏的人，你们没有赢，暴力从来不会赢”；共和党参议院领袖麦康奈尔也表示，参议院不会被这一场“失败的政变”所吓倒。

宪法第25修正案？

1月6日这场“失败的政变”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其所引起的政治影响却远未结束，尤其是对于特朗普而言，他最后两周的总统任期，注定将不会平静。

当天下午5点左右，共和党参议员本·萨斯公开指，针对国会大厦的暴力是“特朗普对持续搅弄对立和分裂成瘾所必然导致的丑陋结果”。他谴责特朗普如同懦夫一般躲在键盘后面，只知道发推阻止副总统履行其宪法义务。

共和党参议员罗姆尼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政变”，是“由美国总统本人所发起的政变”。罗姆尼还在参议院当晚复会后质问其共和党同僚，“我们的政治前途和共和国的前途相比，和民主制度的前途相比，孰轻孰重”。

民主党众议院伊尔汉·奥马尔则直接宣布会针对特朗普发起弹劾。她在一则推文上强调，“特朗普必须被罢免，这事关我们共和国的存留，与此同时，我们作为议员也必须要实践我们的誓言”。

而到晚上7点左右，代表数百万工人的美国制造协会公开发表声明，要求副总统彭斯“严肃考虑援引宪法第25修正案将特朗普赶下台”。数小时后，更有美媒引用未经证实的消息称，特朗普的一些内阁成员正在考虑以切实的举措推行该修正案。

外界注意到，作为内阁成员之一的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奥布莱恩透露，当天命令军队进入华盛顿镇暴的“是彭斯而不是特朗普”；他赞扬副总统的勇气，并称“很自豪能和彭斯共事”，却只字未提特朗普。

另一方面，成功引用宪法第25修正案并非易事。根据该修正案第4款，副总统和其他行政官员“向参议院临时议长和众议院议长提交书面声明，声称总统不能够履行总统职务的权力和责任时，副总统应立即作为代理总统承担总统职务的权力和责任”。

换言之，如果彭斯可以说服大多数内阁成员向参议院临时议长和众议院议长提供书面声明，证明特朗普“无法履行其职务的权力和职责”，特朗普将被立即剥夺总统权力，同时彭斯将成为代理总统。



但与此同时，宪法第25修正案也允许特朗普向参议院临时议长和众议院议长提供书面声明，称他 “实际上能够履行其职责”，而这将让特朗普立即官复原职，除非彭斯和支持他的内阁成员在4天内要求国会在21天内进行表决，若两院三分之二通过，特朗普将被永久剥夺总统权力。

不难看出，宪法第25修正案在罢免总统这件事上，其实比弹劾程序更加困难。针对总统的弹劾程序只需要众议院的简单多数和参议院的三分之二多数，而第25修正案第4款却需要两院的三分之二多数，这也是为什么该条款自诞生以来从未被正式使用过。

特朗普时代的终结？

经过连夜计票，1月7日凌晨3点33分，拜登获得超过270张选举人团票；3点39分，计票工作宣告结束；3点40分，副总统彭斯宣布2020大选的正式结果是拜登306票、特朗普232票，拜登被认定为下一届美国总统。

随后，特朗普发布声明称，“尽管完全不同意大选的结果，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正确性，但无论如何，1月20日会进行有秩序的权力交接”。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在言辞中使用的是“有秩序的权力交接”，而非“和平的权力交接”，不仅引起外界猜测。在其总统任期的最后两周里，特朗普会否就此接受大势已去，还是会作出怎样的绝地反击，我们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