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年生 发表评论于 2024-10-03 08:50:17
不少跑出来的华人回中国,看到了中国的快速发展,让他们心情复杂。从LA这里几位大陆朋友去中国探亲回来的描述,看到他们既高兴又郁闷。高兴得是他们家乡的日子好起来了,郁闷得是一些儿时的伙伴混得比他们更好。有位从上海回来的朋友,自豪地说远东没有任何城市可以比得上 上海的,说美国能够和上海比的城市不超过三个。
Just back from China. Shanghai and Beijing are just so so even after so many years of construction. It's just because people and political systems are different. Something is better or worse over there in China.
在新西兰的影视行业,华人的身影非常罕见。



















即使入行了大多时候也处在边缘的位置,想拼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就更难了。
本期发现君采访了华人姑娘Julie Zhu(朱常榛)——新西兰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电影奖的获得者,行业的佼佼者。
Julie是电影制作人、摄影师、播客主持人,致力于将新西兰的移民故事带到大众的视野中。
而她作为一名在新西兰长大的华人,经历了无数挣扎和内心冲突,一度失衡走向极端,最终成就了今天的她。
受访人:Julie Zhu
图片素材提供:Julie Zhu
采访、撰稿:十一
01
我生为华人,曾经不想做华人
在新西兰生活了近28年,Julie Zhu仍清晰记得小时候那种“厌恶当华人”的感觉。
这种感受伴随着她的整个成长过程,在方方面面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Julie于1993年出生在中国西安,“那是兵马俑的故乡,我通过维基百科知道的。”她说。
1997年,4岁的她随父母来到新西兰,在奥克兰东区长大。
在国内,虽然Julie的父母都是工程师,但是来到新西兰,他们的资质并不受到认可,所以只能从事着最基础的工作。
她很少见到父亲,为了养家,他总是打着好几份工。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重新开始,Julie的父母忙于工作,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内心正经历一场变革。
到新西兰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Julie都在试图摆脱自己的种族身份。“那时候我生为华人,却不想做华人。”
因为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做华人不好”的认知。
“我认为是媒体对华人的描绘,让我即使在特别小的年纪,就隐隐约约察觉到,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一度非常厌恶自己的华人身份,这种感受最强烈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China或者Chinese,都会不自觉感到尴尬。”
如果有人问她来自哪里,她会很不高兴。
“那时候我会想,‘我融入得很好,为什么你看不出来我来自新西兰?’”
另一方面,从小被人评价“你英语说得真好”,似乎一直在提醒她,“你是中国人,你在试图融入我们”,这让她离华人身份认同越来越远。
很快,她开始不再说中文,因为比起做华人,她更想做一个Kiwi。
02
从大学退学到尝试从政
大学是Julie最艰难的时期,因为不确定未来想要做什么,她尝试了很多不同的科目。
“大学第一年,我就从艺术学校退学了,感觉自己浪费了一年的生命。那一年我经常奔溃大哭。压力真的很大,尤其是如果你来自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家庭,你会觉得自己让家人失望了。”她说。
最终,Julie在2015年取得了奥克兰大学影视制作的学位,以及毛利语的学历。
她发现,华人和毛利人在文化上很相似,都一样尊老爱幼,有家族体系,重视食物和祭祀等。
但她也认为两个群体间对话严重不足,存在大量误解,“毛利人认为华人只关心自己,华人认为毛利人都是罪犯。”
2016年,Julie和其他5人组成了一个“亚裔支持毛利完全自治团体”(Asians Supporting Tino Rangatiratanga),支持新西兰毛利人的权利。
“我们作为移民,想真正把新西兰当成家,就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怎样让这里变得更好。”
2017年,24岁的Julie被选为奥克兰Botany选区的绿党候选人,竞选Howick议员席位和Botany分区地方委员会席位。
在各个领域探索的同时,Julie从没忘记初心,她热爱讲述故事,尤其关注边缘群体。
“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讲故事就是其中一个办法。”
03
崭露头角多次获奖
24岁这一年,除了成为绿党候选人,她还首映了自己的第一部纪录片——《东方遇见东方》(East Meets East)。
短片以Julie的爷爷奶奶为蓝本,讲述了他们为了帮助抚养孙辈而搬到新西兰的故事,围绕着坐公交去亚洲超市买菜、为孩子做饭展开,关注新西兰的老年群体。
简介里这样写道:“看看这个群体吧,因为移民的身份,也因为年龄,他们不为人所知。他们没有融入新西兰社会,但他们也是华人,有自己的想法。”
接着,Julie联合导演和主持了RNZ系列播客《与我的移民父母对话》(Conversations with My Immigrant Parents)。
2022年,她执导的系列纪录片《外卖孩子》(Takeout Kids)上映,引起巨大反响,她也因此获得新西兰网络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图源:《外卖孩子》
2023年,她的短片《姥姥老了》在Show Me Shorts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导演奖和最佳新西兰电影奖。
Julie的作品致力于窥视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但很少深入接触的移民世界。
说起制作《外卖孩子》记录片的初衷,她说:“在餐馆、超市、外卖店时,我总能看到在店里帮忙干活,或者写作业的孩子。我对他们很好奇,想知道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图源:《外卖孩子》
Julie聊到第一季里有一集,是关于一个来自中国广东台山的移民家庭。
当时,她和团队正在基督城寻找拍摄对象,她在地图上搜到了一家华人开的炸鱼薯条店,便驱车前往,进店询问16岁的华裔少年John Li是否愿意接受拍摄。
John Li在父母的店里帮忙 图源:《外卖孩子》
对方欣然同意了,Julie和团队跟拍5天,每天10个小时,最终出了10分钟的成片。
在评论区,有网友表达了对这一集的喜爱:
“当我看到John替爸爸理发的片段,完全被触动了。他的父母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来到新西兰,牺牲了很多。但仍然会被儿子做的一些小事感动。”
在呼吁大众关注移民群体的声音和故事的同时,Julie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也慢慢发生变化。
04
和自己的华人身份和解
回想起来,Julie发现小时候不愿意做华人的自己,是为了寻求新西兰主流社会的认可。
评价一个移民“你的英语好得就像Kiwi”,就像是评价一名女性“你和男人一样优秀”。
“长大以后,到了大学,我了解了更多关于种族歧视、刻板印象、边缘群体的概念,才发现这种认可是多么的高高在上。那么,这个规则是谁制定的呢?”
后来Julie知道了一个词,叫做“内化种族主义”(Internalized Racism),它指的是一个人或群体在长期的种族歧视和偏见影响下,接受并内化这些负面观念,从而对自己或自己的族群产生负面看法和自我贬低的心理状态。
直到现在,Julie依然能感受到“内化种族主义”长期以来对自己的影响,比如当初不说中文的决定,让她失去了和家人用中文交流的能力。
成长过程中,Julie发现很多移民都和曾经的她一样,为了“成为Kiwi”,拒绝接受自己的身份。
后来她才意识到,Kiwi这个词关注的只是一个非常小的群体,它局限在特定种族之间,将移民排除在外。
“在海外如果一个新西兰华人获奖了或者其他好事,他们就会说他是Kiwi;如果是不好的事,本地媒体会改口称他为Chinese。”
现在,Julie拥抱了自己的华人身份并对此感到骄傲,她不再寻求融入,她的目标变为“不做Kiwi”。
她在自己的Instagram主页放上了中文名字“朱常榛”,她尽量开始说中文,为华人身份感到骄傲。
“如果我们放弃了自己,就好像是让他们(新西兰主流社会)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