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海归,没工作,没对象,银行卡余额93.56元。 眼看三月已经过去,留学回国已经大半年的方维,这次是真的慌了。 今年就业竞争的激烈程度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投了三十五份简历,不要说offer,连面试机会都才拿到四个。”更让方维感到尴尬的是,自己的留学经历屡次被HR质疑含金量。 方维读的是英国一年制硕士。由于学制短、学费高,一直被认为是“水硕”“镀金专用通道”。 这两年因为疫情原因,许多海外学校采取了网课或者半网课的授课方式。在外界看来,水硕,比以前更水了。 尽管事实上,方维是全年在英国上的学,但每一次他依然需要跟HR解释:自己的学历已经通过认证,他是在英国线下学习的,并不是纯网课学生。 不知究竟出于何种考虑,他依然常常得到这样的答复:“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想要专业能力更强一些的应聘者。” 而另一家回复比较积极的公司,加上老板总共也就四十几个人。 方维原本把它当成是逃生艇,没想到也翻船了,对方最终拒绝他的理由是:公司需要更稳定的员工,怕他只是把公司当跳板。 小公司不敢要,大公司要不上,一年制硕士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刚回国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却被打击得快要支棱不起来,方维自嘲是海淀区新一代三和大神。 去国外读硕士,回来真的不好使了吗? 花几十万留学回国月薪3000 他们成了“海归废物”? 在豆瓣,有很多像方维一样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叫“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的讨论小组。 跟一些社交平台上动辄年薪百万,直接空降公司管理层,合照的都是外籍亲兄弟,喜欢身穿 Brioni 站在落地窗前细品 Flat white 的海归精英们相比,他们毫不保留地展示着自己那清澈动人的俗气。 租房又贵又难、赶due遇到猪队友、异地恋被戴绿帽、找工作被PUA、上班后没公积金······在这里,对琐碎生活的全方位吐槽把身处各地的“海归废物”们联接到了一起。 虽然每天组里的帖子都有新花样,但其中被讨论和吐槽得最多的一个话题还是——大家能赚出自己留学的费用吗? “差得不是一般的远,我当时19年海硕毕业了两年都没有正儿八经上过班,找工作找得吐血,还得了焦虑症。” “裸辞待业七个月了,找不到工作,我妈都安慰我花几十万留学就当是出国体验人生了。” “20年底回来无业到现在,试了好几份工作无一例外工作环境都非常难描述,本来以为疫情过后能好点,结果谁能想到现在双休三千都难找。” “根本赚不回来,现在这份工作交完税每个月到手不到五千,除了薪资少、有考试压力,只好在有六险一金,完全和我刚回国的期待背道而驰每天都很焦虑,一想到未来就想落泪。” 看到这些真实而无奈的回复,很难不让人感慨。 根据《中国留学白皮书2021》显示,除去疫情及竞争日趋激烈等因素影响,留学生求职的问题依然在于:对于求职的期待过于乐观,“对自己定位过高”。 但说海归们“定位过高”实在有点苛刻,毕竟谁都不想看到投入和回报严重不平衡。 以方维为例子,他就读的是南安普顿大学的金融专业,前期学习雅思加各种中介花费7万左右,商科学费23万,两人间公寓住宿费一年8万,生活费8万,再加上往返交通费就已经超过50万了,这还不算父母在银行存的40多万保证金。 都说一年制硕士是花钱买前程,前程暂时没看到,但家里的钱是真金白银地给花出去了。 毕业于某中流985大学的方维本科成绩其实不错,他本科学的是材料工程。大三下学期,方维已经拿到一个本专业的保研资格,但因为性格跳脱,讨厌被拘束,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不适合走学术这条路,最终决定把名额让了出去。 “谁都知道研究生这个学历还是挺重要的,考研成绩下来之后,我们班只有七八个人确定了有书读,剩下的三十多个人全都在准备二战。” 对于放弃本专业保研的方维来说,在国内跨考内卷程度已经上天的金融专业,落榜的风险实在太大,申请国外的一年制硕士无疑是他的最优解。 对于这次的留学,方维的目标也很明确,他觉得最重要的是提高语言能力和扩大交际圈,至于学业可以不用像本科时那么紧张,只要能顺利拿到学位证书就行。 众多留学生搭乘英国伦敦飞香港的航班抵达香港国际机场 图源:中新社 但是刚到英国,他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 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孤独,到英国的前一个月,舍友没有来,和方维说话最多的是超市的收银员,不过总共也凑不了二十个长句,因为怕被感染,方维一周只出门买一到两次菜。 实在憋得慌,他就跟国内的朋友打视频电话,但是又不得不苦熬时差,一聊好几个小时,最后就算是他以发红包利诱,好朋友也不想接他的电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上课了,现实也和想象有很大差距。 在南安普顿,像金融管理这样的商科专业里中国人占比70%以上,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方维看到三百个人的阶梯教室,密密麻麻全是中国学生,为数不多的外国同学里还有两个是新加坡人;当看到长相十分亲切的教授走到讲台上的时候,他当时就傻眼了。 “这感觉就像是国内大学的英语课似的,除了讲英语之外,跟英国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好在方维的适应能力比较强,喜欢打羽毛球的他参加了学校的RecBad,几周下来就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方维喜欢呼朋唤友的热闹,这一年,他跟朋友们喝遍了学校周围的酒吧,因为去得太频繁还跟一家叫The standing order的店里的老板有了不错的交情,时不时喜提免单。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在假期到处旅行拍vlog,到雷克雅未克看过冰原和瀑布,到挪威追过极光,英国的周边被他走了个遍。 方维的二十七岁生日是在冰岛度过的,他觉得这里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相比起国内,方维的留学生活的确是更轻松和快乐的;但他并不认为这就是一种“注水”。 “对于我这样选择新专业的人来说,跟别人说一年学到了多么深厚的专业知识那真是在骗人。但是这一年对我的一生来说都非常重要,它曾把我狭小的世界打开过”。 不是每个留学生都那么轻松 大众对于一年制硕士全都是水货的看法,或许是一种成见。 要知道,不是每个留学生都是出国去旅游和交朋友的,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她们不算富裕的家庭因此背上了巨大的经济负担。 和那些并不需要真的直面人生困境的人相比,这些留学生们极度渴望通过学历镀金来实现人生的逆风翻盘。 2020年因为疫情的缘故,孙晶申请的伦敦国王学院提供了国内远程上课的机会,但是综合各种考虑,孙晶还是想到英国去读书。 “我们的课程一般分为两大块,梳理主要知识点的是 lecture,这样的大课在网上学习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担心不能跟老师高效率地线下沟通,而且也很害怕纯网课可能在学历认证上会有特殊的标识,以后找工作会遇到麻烦。” 初到英国的孙晶很兴奋,她第一次看到了偶像周杰伦MV里的多佛白崖,激动得跟闺蜜打了半小时的电话 但没想到孙晶到了学校之后,由于10月出现了两例新冠确诊病例,学校把所有学生和导师的tutorial都改成了线上。 这也就意味着她花了一大笔钱跑到英国来上网课了。 孙晶的家庭并不是那么富裕,为了供她出国读书,父母几乎花了家里三分之二的积蓄“真的要说的话,我这一年都是带有负罪感的;如果当时我选择在家上网课,至少可以给家里省去二十几万的生活费和住宿费。” 尽管父母一直告诉她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可是孙晶还是给了自己巨大的压力,她一度焦虑到失眠。 孙晶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她会尽量挑选便宜的肉类和水果,争取把每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二百五十磅以内;对她来说最奢侈的一件事是,过新年的时候去吃了一顿在收藏夹里躺了很久的“龙门客栈”火锅。 对生活费的精打细算使她习惯了拒绝朋友的社交邀请,不过这也符合她安静的性格。 和方维跑马灯一样的朋友圈相比,孙晶很少展示自己的生活状态,即使是发出去游玩的照片,大多也是构图颇具巧思的风景、街景还有各种博物馆。 做饭是留学生们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孙晶会把自己做的菜精致地摆盘,还很用心地换了便宜又好看的桌布。 尽管只是一年的时间,但对于学习,她的态度却很认真,熬夜查资料写论文从来不划一点水“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其实我很想继续申请读博士,但欧洲文科的全奖太难申请了,这次失去了机会就只能回去了。” 回国后的孙晶在一家国企做对外宣传岗,工资虽然不高,但还算稳定。 在应聘时她也同样发现,一年的硕士经历并没有给她增色多少,不过好在有应届生的身份,加上她自己在读书期间培养出的能力,这份工作才最终被她拿下。 “工资也只是能在一线城市养活自己,我打算积累一些工作经验之后就跳槽,至少要把爸妈的钱补上一半吧。” 采访的最后,孙晶有些沉默。 旷野之上,还是轨道 当初出国的时候大家都是抱着一种相当美好的期望,希望自己的人生会变得与众不同。 但是能留在国外工作的人寥寥无几,回国之后发现自己的选择也还不过就是那些,绝大多数留学生,都逃不过考编制或者成为打工人的命运。 短暂的留学经历早已经没有竞争优势,在最难就业季里,即使是那些顶尖学校毕业的和所谓水硕势不两立的“好学生”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而还有一些人,他们勇敢地选择脱离了自己原有的轨道,想过留学找到另一种可能,但却阴差阳错地又回到了起点。 从事新媒体工作的张成风,2017年毕业不久就已经月入两三万,那正是这一行前途最敞亮的时候。 但张成风觉得“这行不能做很久,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越老越值钱的工作”,他的第一学历不是很突出,双非一本的学历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并没有什么竞争力,尽管他试着去找过一些更“可靠”的工作,但都不合适。 最后张成风决定留学镀金,虽然他当时也考虑过留学后会面临的问题,但学历歧视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但后一个问题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解决。 19年毕业回国。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张成风有半年不能出去找工作,只能呆在家里。 接下来就是投简历的尴尬了。 以应届生身份参加校招,他的年龄不占任何优势;参加社会招聘,因为是转行,他之前的工作经验又用不上。 万般无奈下,张成风最终又回到了新媒体行业。 可是新媒体这行的劲头已经远不如两年前强盛,就业环境不是很好。大公司不在他所在的城市,小公司又不够稳定。 最后,他在一家事业单位找到了合同工,可是绕了一大圈,工资从两万多变成了现在的3500元。 张成风只能安慰自己现在也是研究生了,工作机会肯定比以前的本科生多很多。 所幸现在他的简历在一些院校的通过率会高一些,或许能有机会找到合适的行政或者辅导员岗位。 “都说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但是溜达了一圈,发现旷野上只有轨道这一条路,不上去你就等着弹尽粮绝吧。” 海归废物们的出现,不能完全归咎于一年学制有多水。 因为不仅是对他们来说,也是对千千万万的年轻人来说: 那条走不下来的轨道似乎永远都横亘在那里。 想要找到无边的原野,太难了。
27岁,海归,没工作,没对象,银行卡余额93.56元。
眼看三月已经过去,留学回国已经大半年的方维,这次是真的慌了。
今年就业竞争的激烈程度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投了三十五份简历,不要说offer,连面试机会都才拿到四个。”更让方维感到尴尬的是,自己的留学经历屡次被HR质疑含金量。
方维读的是英国一年制硕士。由于学制短、学费高,一直被认为是“水硕”“镀金专用通道”。
这两年因为疫情原因,许多海外学校采取了网课或者半网课的授课方式。在外界看来,水硕,比以前更水了。
尽管事实上,方维是全年在英国上的学,但每一次他依然需要跟HR解释:自己的学历已经通过认证,他是在英国线下学习的,并不是纯网课学生。
不知究竟出于何种考虑,他依然常常得到这样的答复:“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想要专业能力更强一些的应聘者。”
而另一家回复比较积极的公司,加上老板总共也就四十几个人。
方维原本把它当成是逃生艇,没想到也翻船了,对方最终拒绝他的理由是:公司需要更稳定的员工,怕他只是把公司当跳板。
小公司不敢要,大公司要不上,一年制硕士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刚回国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却被打击得快要支棱不起来,方维自嘲是海淀区新一代三和大神。
去国外读硕士,回来真的不好使了吗?
花几十万留学回国月薪3000 他们成了“海归废物”?
在豆瓣,有很多像方维一样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叫“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的讨论小组。
跟一些社交平台上动辄年薪百万,直接空降公司管理层,合照的都是外籍亲兄弟,喜欢身穿 Brioni 站在落地窗前细品 Flat white 的海归精英们相比,他们毫不保留地展示着自己那清澈动人的俗气。
租房又贵又难、赶due遇到猪队友、异地恋被戴绿帽、找工作被PUA、上班后没公积金······在这里,对琐碎生活的全方位吐槽把身处各地的“海归废物”们联接到了一起。
虽然每天组里的帖子都有新花样,但其中被讨论和吐槽得最多的一个话题还是——大家能赚出自己留学的费用吗?
“差得不是一般的远,我当时19年海硕毕业了两年都没有正儿八经上过班,找工作找得吐血,还得了焦虑症。”
“裸辞待业七个月了,找不到工作,我妈都安慰我花几十万留学就当是出国体验人生了。”
“20年底回来无业到现在,试了好几份工作无一例外工作环境都非常难描述,本来以为疫情过后能好点,结果谁能想到现在双休三千都难找。”
“根本赚不回来,现在这份工作交完税每个月到手不到五千,除了薪资少、有考试压力,只好在有六险一金,完全和我刚回国的期待背道而驰每天都很焦虑,一想到未来就想落泪。”
看到这些真实而无奈的回复,很难不让人感慨。
根据《中国留学白皮书2021》显示,除去疫情及竞争日趋激烈等因素影响,留学生求职的问题依然在于:对于求职的期待过于乐观,“对自己定位过高”。
但说海归们“定位过高”实在有点苛刻,毕竟谁都不想看到投入和回报严重不平衡。
以方维为例子,他就读的是南安普顿大学的金融专业,前期学习雅思加各种中介花费7万左右,商科学费23万,两人间公寓住宿费一年8万,生活费8万,再加上往返交通费就已经超过50万了,这还不算父母在银行存的40多万保证金。
都说一年制硕士是花钱买前程,前程暂时没看到,但家里的钱是真金白银地给花出去了。
毕业于某中流985大学的方维本科成绩其实不错,他本科学的是材料工程。大三下学期,方维已经拿到一个本专业的保研资格,但因为性格跳脱,讨厌被拘束,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不适合走学术这条路,最终决定把名额让了出去。
“谁都知道研究生这个学历还是挺重要的,考研成绩下来之后,我们班只有七八个人确定了有书读,剩下的三十多个人全都在准备二战。”
对于放弃本专业保研的方维来说,在国内跨考内卷程度已经上天的金融专业,落榜的风险实在太大,申请国外的一年制硕士无疑是他的最优解。
对于这次的留学,方维的目标也很明确,他觉得最重要的是提高语言能力和扩大交际圈,至于学业可以不用像本科时那么紧张,只要能顺利拿到学位证书就行。
众多留学生搭乘英国伦敦飞香港的航班抵达香港国际机场 图源:中新社
但是刚到英国,他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
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孤独,到英国的前一个月,舍友没有来,和方维说话最多的是超市的收银员,不过总共也凑不了二十个长句,因为怕被感染,方维一周只出门买一到两次菜。
实在憋得慌,他就跟国内的朋友打视频电话,但是又不得不苦熬时差,一聊好几个小时,最后就算是他以发红包利诱,好朋友也不想接他的电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上课了,现实也和想象有很大差距。
在南安普顿,像金融管理这样的商科专业里中国人占比70%以上,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方维看到三百个人的阶梯教室,密密麻麻全是中国学生,为数不多的外国同学里还有两个是新加坡人;当看到长相十分亲切的教授走到讲台上的时候,他当时就傻眼了。
“这感觉就像是国内大学的英语课似的,除了讲英语之外,跟英国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好在方维的适应能力比较强,喜欢打羽毛球的他参加了学校的RecBad,几周下来就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方维喜欢呼朋唤友的热闹,这一年,他跟朋友们喝遍了学校周围的酒吧,因为去得太频繁还跟一家叫The standing order的店里的老板有了不错的交情,时不时喜提免单。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在假期到处旅行拍vlog,到雷克雅未克看过冰原和瀑布,到挪威追过极光,英国的周边被他走了个遍。
方维的二十七岁生日是在冰岛度过的,他觉得这里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相比起国内,方维的留学生活的确是更轻松和快乐的;但他并不认为这就是一种“注水”。
“对于我这样选择新专业的人来说,跟别人说一年学到了多么深厚的专业知识那真是在骗人。但是这一年对我的一生来说都非常重要,它曾把我狭小的世界打开过”。
不是每个留学生都那么轻松
大众对于一年制硕士全都是水货的看法,或许是一种成见。
要知道,不是每个留学生都是出国去旅游和交朋友的,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她们不算富裕的家庭因此背上了巨大的经济负担。
和那些并不需要真的直面人生困境的人相比,这些留学生们极度渴望通过学历镀金来实现人生的逆风翻盘。
2020年因为疫情的缘故,孙晶申请的伦敦国王学院提供了国内远程上课的机会,但是综合各种考虑,孙晶还是想到英国去读书。
“我们的课程一般分为两大块,梳理主要知识点的是 lecture,这样的大课在网上学习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担心不能跟老师高效率地线下沟通,而且也很害怕纯网课可能在学历认证上会有特殊的标识,以后找工作会遇到麻烦。”
初到英国的孙晶很兴奋,她第一次看到了偶像周杰伦MV里的多佛白崖,激动得跟闺蜜打了半小时的电话
但没想到孙晶到了学校之后,由于10月出现了两例新冠确诊病例,学校把所有学生和导师的tutorial都改成了线上。
这也就意味着她花了一大笔钱跑到英国来上网课了。
孙晶的家庭并不是那么富裕,为了供她出国读书,父母几乎花了家里三分之二的积蓄“真的要说的话,我这一年都是带有负罪感的;如果当时我选择在家上网课,至少可以给家里省去二十几万的生活费和住宿费。”
尽管父母一直告诉她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可是孙晶还是给了自己巨大的压力,她一度焦虑到失眠。
孙晶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她会尽量挑选便宜的肉类和水果,争取把每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二百五十磅以内;对她来说最奢侈的一件事是,过新年的时候去吃了一顿在收藏夹里躺了很久的“龙门客栈”火锅。
对生活费的精打细算使她习惯了拒绝朋友的社交邀请,不过这也符合她安静的性格。
和方维跑马灯一样的朋友圈相比,孙晶很少展示自己的生活状态,即使是发出去游玩的照片,大多也是构图颇具巧思的风景、街景还有各种博物馆。
做饭是留学生们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孙晶会把自己做的菜精致地摆盘,还很用心地换了便宜又好看的桌布。
尽管只是一年的时间,但对于学习,她的态度却很认真,熬夜查资料写论文从来不划一点水“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其实我很想继续申请读博士,但欧洲文科的全奖太难申请了,这次失去了机会就只能回去了。”
回国后的孙晶在一家国企做对外宣传岗,工资虽然不高,但还算稳定。
在应聘时她也同样发现,一年的硕士经历并没有给她增色多少,不过好在有应届生的身份,加上她自己在读书期间培养出的能力,这份工作才最终被她拿下。
“工资也只是能在一线城市养活自己,我打算积累一些工作经验之后就跳槽,至少要把爸妈的钱补上一半吧。”
采访的最后,孙晶有些沉默。
旷野之上,还是轨道
当初出国的时候大家都是抱着一种相当美好的期望,希望自己的人生会变得与众不同。
但是能留在国外工作的人寥寥无几,回国之后发现自己的选择也还不过就是那些,绝大多数留学生,都逃不过考编制或者成为打工人的命运。
短暂的留学经历早已经没有竞争优势,在最难就业季里,即使是那些顶尖学校毕业的和所谓水硕势不两立的“好学生”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而还有一些人,他们勇敢地选择脱离了自己原有的轨道,想过留学找到另一种可能,但却阴差阳错地又回到了起点。
从事新媒体工作的张成风,2017年毕业不久就已经月入两三万,那正是这一行前途最敞亮的时候。
但张成风觉得“这行不能做很久,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越老越值钱的工作”,他的第一学历不是很突出,双非一本的学历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并没有什么竞争力,尽管他试着去找过一些更“可靠”的工作,但都不合适。
最后张成风决定留学镀金,虽然他当时也考虑过留学后会面临的问题,但学历歧视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但后一个问题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解决。
19年毕业回国。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张成风有半年不能出去找工作,只能呆在家里。
接下来就是投简历的尴尬了。
以应届生身份参加校招,他的年龄不占任何优势;参加社会招聘,因为是转行,他之前的工作经验又用不上。
万般无奈下,张成风最终又回到了新媒体行业。
可是新媒体这行的劲头已经远不如两年前强盛,就业环境不是很好。大公司不在他所在的城市,小公司又不够稳定。
最后,他在一家事业单位找到了合同工,可是绕了一大圈,工资从两万多变成了现在的3500元。
张成风只能安慰自己现在也是研究生了,工作机会肯定比以前的本科生多很多。
所幸现在他的简历在一些院校的通过率会高一些,或许能有机会找到合适的行政或者辅导员岗位。
“都说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但是溜达了一圈,发现旷野上只有轨道这一条路,不上去你就等着弹尽粮绝吧。”
海归废物们的出现,不能完全归咎于一年学制有多水。
因为不仅是对他们来说,也是对千千万万的年轻人来说:
那条走不下来的轨道似乎永远都横亘在那里。
想要找到无边的原野,太难了。